沁雯細細講法音寺里發生的事說來:“……失火之后我住進大嫂嫂的屋子。我身邊的萬怡被上官氏的乳母收買,在香料里加了迷藥,又將剩余的迷藥藏進了嫂嫂的箱籠意圖栽贓。幸虧嫂嫂及時察覺,讓她身邊的女使扮了我,半夜時等九、九卿將人抱走,落了上官氏的眼之后,大哥哥再將我送去文家姑娘的院子。”
她說的女使就是云海,她只一心以為假扮她的人是女子。
元慶輕輕咳了兩聲,明光窗下,一身碧水銀絲的長衫,凝脂剔透的好似一點竹葉上迎著朝陽的清露,深邃的眸子里含了一縷清淡的狐疑:“你與沁雯的屋子失火,蘇九卿該知道你與大嫂嫂同住,如何還會來將你帶走?”
沁雯轉首看向兄長,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一副字,那是她去法音寺前寫下的,一書“和合如意”,一書“良辰美景”,本是美好不過的詞,仿佛人間之事從來一帆風順,卻原來到處都是荊棘坎坷。
只怕經歷千難萬劫,到最后綺夢破碎,得到的不過一場鏡花水月的空寂。
她張了張嘴,喉間的哽痛讓她顫了語調:“去寺里的第一日有郎君客院策馬,險些沖撞,嫂嫂一棍子絆倒了奔馳的馬匹,使得馬上的人摔下。上官氏借外人之口露給九卿曉得,說有人要對嫂嫂報復,又說要對我、對我下手。”
元慶潤白的指尖輕輕點在桌沿,卻是久久不語。
榮氏曉得兒子在盤算這幾日前后發生的事,便問了女兒道:“所以,慕氏和你大哥哥一早就知道了?”
沁雯點頭:“知道,一早故意將我拘在慕老夫人身邊,便是為了今日能堵上官家的嘴。”
榮氏微微皺眉:“琰哥兒和慕氏這是何意?明知道為何不早早明說。”
元慶自窗欞縫隙間往外望去,一叢繁茂的石榴花在庭中開的荼蘼,鮮紅的花瓣盈盈簇簇,在晴光下慢慢暈開一層如血的迷紅,仿佛要將空氣也點燃一般。
抬手緩緩捋了捋寬袍大袖,方慢慢道:“早說也無用,雯兒與蘇九卿有來往是事實,上官氏要算計,背后的人要算計,身邊的人也被收買,如何提防的住。還不如不動聲色,在旁觀者的角度盯住,才有機會一舉揭破,拿住上官氏的把柄,雯兒的名聲和前程才有可能保住。”
榮氏見兒子神色疏散,便也穩下了心緒:“如此,他們夫婦倒是有心了。”
元慶收了敲動的指:“萬怡和收買她的婆子呢?”
沁雯小聲回道:“嫂嫂帶走了。”微微一默,“那婆子已經在太夫人面前已經招供,暗示上官氏害我栽贓大嫂嫂的就是沁雯!”
榮氏目色一凜,似乎有些回不過神來:“誰?”
窗外樹影透過輕薄如煙的蟬翼紗映入室內,有枝葉縱橫交錯的影子搖曳在窗紗上,似迷茫詭譎而不可知的人生。
沁雯重重咬唇,目中失望之色難以掩飾。
她不曉得還有姜沁月的身影在里頭。
便輕泣道:“是沁雯。把我與九卿之事投給上官氏曉得的是藍尚書夫人身邊的女使。嫂嫂已經遣了清光縣主身邊的暗衛去查,究竟還有誰在里頭攪弄。”
榮氏恨極,一掌狠狠拍在桌上:“好好好,算計完了二房,如今來拿捏我沒有依仗的三房了!昨日講的好聽相互扶持照應,原就是這樣照應的!”
元慶卻仿佛一點都不意外:“若是算計成,沁雯在大嫂的房里被人劫走,偏大嫂沒事,屆時又被人發現行禮里頭藏有迷藥,母親以為旁人該如何看待這件事?”
榮氏目色一沉:“讓咱們覺得是慕氏想奪中饋而害了沁雯!”
元慶緩緩站起身,動作雖輕依然扯動了胸腔震動,咳了數聲:“是啊,事情一起,一亂,參與的殺人滅口,誰還會知道背后有過誰在里頭做鬼。不過犧牲了沁雯的名聲罷了,這筆買賣對他而言穩賺不虧的。藍家,恐怕不過是背后之人手里的棋子罷了。”
榮氏眉心擰起深深的溝壑,忽而冷笑開:“還能有誰!不還有個一心為文氏報仇的姜沁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