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雀躍的跳了跳,腳步隨著那妖嬈的語調慢慢遠去:“……好呀好呀……”
門內,晴云淺淡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這完蛋玩意兒真是讓人無語。
榮氏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什么時候把人孩子弄來的?
繁漪瞇了瞇眼睛,微微側首睇著淅川,細軟的嗓音輕輕道:“你們聽,這聲音脆生生的,多好聽。不知哭起來,喊‘阿娘救命’的時候是不是也這么好聽?”
鎏金燭臺上的紅燭還在慢慢的燃燒著,偶有一聲“滋滋”,緩緩躺下的燭淚一點一滴仿佛都燙進了心底,淅川的面色漸漸轉為死色。
她聽出來了,是她幼子的聲音!
她極力鎮定,卻還是秉不住發出母獸的嘶吼:“你好惡毒的心思!竟拿孩子來作筏子!”
繁漪的嗓音如楊光喜愛暴曬過后的棉絮,蓬松而溫暖,出口的話卻冷漠至極:“我沒生過孩子,不曉得當母親的心情,又哪來的同理心呢?”目色一凜,如利劍直直刺向沁月,“就不知道,進大長公主的院子里帶個孩子出來又有多難呢?”
恍若一卷摻滿了碎冰的巨浪陡然湃下,激冷與驚惶之余,姜沁月腳下好一記踉蹌。
女兒是她最觸碰不得的軟肋,維持在表面的所有鎮定全數瓦解,心底只剩了一重又一重的無力:“你到底要做什么?”
繁漪微微一笑:“白白替人背了黑鍋,沒人替我在三嬸面前解釋解釋,我便不大高興。”一頓,“知道我為什么敢在太夫人的院子里來審你們么?”
榮氏看了她一眼,了然道:“因為有娘家和外祖家無條件的支撐,有丈夫的袒護。更因為你的心機謀算已經讓太夫人開始有了偏向。這場爭斗里,打敗敵人才是關鍵,只要你不被抓住證據,不會有人管你是怎么贏的。”
姜沁月的氣息開始失去節奏,粗沉而慌亂。
繁漪篤定一笑,緩緩抬起的手在昏黃的燭火下有堅韌而凌厲的影子,“這雙手殺過刺客,殺過叛徒,自然也不怕再沾多幾條命。”
淅川掙扎著跪坐起來,膝行道繁漪跟前,急急去捉她的裙擺,驚叫道:“是我!是我做的!和我們姑娘沒有關系!是我看不慣你們夫婦一來就奪走了我們夫人的一切!是我收買了藍夫人身邊的女使,露了風聲去上官氏的耳朵里,借刀殺人,挑撥你和三房的關系!”
繁漪嗤的一笑:“這可不是實話。”
白玉的扇柄慢慢點在蔥管兒似的指甲上,噠噠噠,緩慢的回響在滯悶的空氣里,幾乎扼住心慌之人的喉嚨,“想好了說,這樁事我同三嬸要如何計較,且看你們到底說的是不是實話了。”
淅川張口欲攔下一切,卻叫姜沁月打斷了話頭。
她算是看出來,事到如今,慕繁漪已經認定且看穿了事情是她唆使,勢必與她死磕到底,若她不認,今日她能捉了淅川的兒子,明日便有可能捉了她的女兒。
而謠言,捕風捉影亦能入骨三分的道理她又如何不懂。
慕繁漪有姜家人護著,有娘家人撐腰,尚且能安穩。
而對于一向最重視規矩體統的殿下而言,若她鬧了風言風語出去給公主府抹了黑,往后便是沒有盡頭的規矩要立。那些出身王府、異國王室的妯娌的眼神便可以將她凌遲。
她更清楚,沒有嫡子,公婆已然不滿多年,丈夫維護的耐心也即將告罄,她未來的日子一眼可見暗無天日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