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倚著窗臺,尾音慵懶一揚:“恩?”
繁漪問:“于長吉這個人你清楚么?”
姜柔撥弄著案上一盆一葉蓮的手微微一頓,似乎微有思忖,揚眉道:“聽我爹說,仿佛是三舅舅的人。”
繁漪眸光一動。
沒再問。
姜柔也沒再多說,只微微一挑眉。
很有默契。
暴雨之后,雨勢慢慢減弱,淅淅瀝瀝的卻沒有要停的意思。
溫度驟然冷下許多。
空氣因為窗欞微隙而慢慢濕潤,帶著深秋的步伐逼近,像是要把她的身體一同浸潤了。
繁漪動了動,發現衣裳竟受了潮,黏黏的貼在身上,罩了盔甲似的沉重。
目光自姜柔面頰之側遙遙看向前院,弄玉齋飛翹的屋脊在雨水的沖刷下有了深沉而模糊的剪影,看不清它原本的模糊。
這樣深秋的雨季里,看著這樣的景致,心下總是莫名生出幾分惘然來。
姜柔辣手摧花,掐斷了盆里唯一一朵盛開的一葉蓮:“姚意濃大婚在即,想是不會甘心就這么嫁人的。不肯放過這個機會挑起事端的人,也不會少。你打算怎么應付?”
繁漪面色淡淡。
姜柔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非要裝的這么裝淡定嗎?”
繁漪嘴角的弧度不變,一點情緒波動也無:“我本來就很淡定。”
姜柔:“……”捏著粉色的花,在鼻下晃了晃,嗅著淡淡的香氣道:“云海說了,是在文華殿回去的途中聽到有人說玄武湖發生襲擊他才去的。顯然,為的是你。”
繁漪在窗邊的青蓮交椅坐下,點了點頭,波瀾不驚:“我知道。”
若是這點都看不破,這么久的算計白經歷了。
淡青色的地罩雖濕潤的空氣揚起,輕輕擦過負手而立的無音,減弱了一份冷硬的殺氣:“想要就捏住他,嫌她礙眼就殺了她。為難自己也不嫌累!沒出息!”
無音說的模糊,可繁漪聽得明白,就有點失笑,她該不會覺得自己會因為這場別人給她布的局而傷心失意吧?
“其實,沒那么嚴重,我這點分辨的本事還是有的,你們不用這么試探我。真的。”
姜柔拍了拍無音的肩頭:“放心了?”
無音輕咳了一聲,面無表情的看向了窗外:“……”我對我小徒弟的愛可是貨真價實的!
晴云:“……”
繁漪:“……”
無音澹澹暼了主子一眼,抬手摸了摸垂在肩頭的淡青色飄帶與銀線編織的發帶,默了半晌道:“他常去找姑爺探討如何討你歡心。”
姜柔聽無音這么一說,有點失望。
話說,她還想多看看一段時間他那傻樣兒呢!給說破了,繁漪還能讓他繼續犯傻么?
乜了無音一眼,有了徒弟,她這個主子的地位有些不穩呢!
閑來無事看看戲它不香么?
無音平淡無波的嗓音里莫名有幾分旖旎:“主子說:睡你。”
姜柔慢慢撇過臉,一副“為你好”的神色看著繁漪,語調真是滿滿的推心置腹:“我說的睡,那是正兒八經的主意。”微頓,“至于你們怎么睡,我可沒有出謀劃策。”
繁漪怔了怔,淡然的面色免不得有一瞬的赧然,更多的是無語。
這樣的話也就姜柔能說的沒臉沒皮了:“……”
晴云:“……”我什么都沒聽到!
姜柔正了正色道:“一計不成總還有會再一計。到時候就讓鄭家人自己來應這個劫。還點兒利息給她們。”
繁漪緩緩扇了扇長翹的羽睫,上面是被空氣染濕的瑩瑩水光,反射在眼底,仿佛是漆黑的夜空里忽然劃過的星子,深沉而銳利。
對手實在是太不了解她們白嫩嫩的皮子底下,心肝到底有多黑。
即便琰華背叛了她,要殺要刮要懲罰,也是用她自己的法子,還輪不到他們來指手畫腳、挑撥離間。
而她,最討厭的就是有人敢來利用她!
繁漪抬手撫了撫發髻間搖搖欲墜的燒藍挖簪,篤定里緩緩多了一份冷漠與狠辣:“文家太輕松了,也該給他們找個敵人來松松筋骨了。”
姜柔嫵媚的眸子慵懶而肆意,羽睫緩緩扇了扇:“文家如今式微,但都是狐貍精,即便傷不到上官家根本,想來也有她們一段日子可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