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討厭!
“我并沒有、看到什么花箋。”
他步步緊逼,只盼她能生氣,能發泄出來:“得水能仙天與奇,寒香寂寞動冰肌。仙風道骨今誰有,淡掃蛾眉簪一枝。你看了,就夾在《臨江仙》那一頁。”
好極了!
還敢給她提著這破詩!
她揚了揚面孔,極力表現的像是倔強而絕望的,心里的酸水兒一陣陣的上涌至舌尖,醋意不停提醒著她,那首詩、那些詞,有多少此恨恨的詞傷過她,在他書房里看到的那一瞬,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一片空白的。
可成親之后的歲月,更是真實的,所以她選擇信他。
信也不代表不醋,冷哼道:“你我已經成親,可你還留著花箋,引著我去看,意思我明白,還有沒什么值得問的。”
他再一步逼近,將她從踏板上逼下去。
看著她好大一記踉蹌,想去摟住的動作生生忍住:“你說你信我的。為什么早就看到了,也不來問。”
繁漪在心里恨恨。
別在過來了,戲還演不演了!
她斂緊了下顎,不讓自己笑出來,嘴角的平和線條幾乎維持不住:“你的心意,我自來知道。我信你,信你盡心盡責將自己的責任和義務照拂到最完美。信你會把丈夫的角色扮演的很好。這樣很好,再追問,不過是自己難堪而已。”
琰華從不知自己原來也有這么豐滿的情緒,只是看著她,便有山間的云霧遮攏上來,模糊了她的容色。
可那又怎么樣,她的模樣,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成了蠱,驅不散,趕不走。
唯有兩兩相守,才能得到安穩。
日頭在天空慢慢行走,陽光偏移,被昨夜淋了雨水的藤蘿擋了一下,落在了她蒼白的面上,濕黏黏的影子,仿佛容在了煙青色煙雨中。
他有心想聽她的真心話,是以語調落在了冰冷里:“所以,你從不曾信我,我是愛你的。”
她說信:“曾經。”
琰華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與自己四目相對。
他的手慢慢自她耳際撫觸而過,扣住她的后頸,施力揉捏:“新婚時你信,那時候,你感受到我的情意是真還是假?”
繁漪看到他眼底流動的溢彩,仿佛柳芽輕觸了初融的湖面,蘊漾起的漣漪幾叫人忍不住一頭扎進去。
只覺這獨角戲唱的實在是好辛苦,可那影子還不肯離開,為了更真實,只能極力澹聲道:“自欺欺人的時候,自然覺得什么都是真的。事實證明,你演的很好。你若是為了今日能羞辱我,恭喜你,做到了。”
掠開他的手,轉身道:“你若想、想做什么決定,直接告訴我就好,不必拐彎抹角。”
琰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硬地將人拽回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誰讓你走的。”
她掙了掙,沒能從他的鉗制間脫離。
只用力瞪著床幃下墜著的熏球,蜜蜜的滋味從腔子里彌漫上來,再用力壓下去,太辛苦了!
掉進情意里的男人都這么傻兮兮的嗎?
風吹動窗臺下萬字不到頭長案上的書,反復翻動的是她的心。
極力讓自己的語調是支離破碎的,“好,你說,有什么今日一并說完。”
琰華去掰她攥緊的掌心:“就不想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一陣斜風卷過,繁漪卻只覺他的掌心那么溫暖。
眼底有刺刺的酸脹感,慢慢集聚,最后化作一股壓抑不住的歡喜的淚,在撇開臉的瞬間決堤。
清澈如同朝露,轉瞬消失在碩果盈枝的地毯上。
她眉目是傷懷而絕望的,但心底卻在一遍遍的慶幸,沒有因為一句詩一句詞而懷疑了他的心意:“我猜不透你。若是你演的累了,想去尋找你想要的,便結束罷。我、我不會死纏爛打,你放心。”
琰華心頭一揪,窗外枝影交錯的相碰成了一片雜亂刺耳,逼仄涌動著的酸澀,最后在舌尖彌漫成微苦。
所有假裝的強硬,如巨石成沙,全數四散。
他眉目溫柔,和緩的語調好似天上云:“你看到的就是最真實的我,從不曾做戲。若你覺得看不透我,為什么不問?為何不肯信?”
繁漪低頭,不能再與他溫柔凝視自己的眸子相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