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呼吸一窒:“你做了什么?”
沁微的眉心有沉沉怒意,眉目冰冷道:“事情走到這一步,如何還能看不出是姜元靖同和安在算計,還有那姜沁昀,端著一副溫順面孔沒少在關鍵時候出力。二哥和孩子們一死,二嫂也活不成了,母親也病得起不來身。縱然我有算計,可那時候在這府邸里,已經沒有可以信得過的人幫我了。”
“家中的人、全都是帶著人的面具的魑魅。”
繁漪幾乎已經猜到了她最后是以如何極端的方式,將仇人拉進萬劫不復里的:“你拿你自己的命算計她們?”
沁微嘴角的笑色安靜的仿佛美麗的蝶無聲棲息,叫人全然想不到她一剎那的平靜里暗藏著多么鋒利的機鋒,重重墜在厚厚的冰層上,激起冰層碎裂、飛濺,激起駭浪重疊。
她的眉沉而緩的揚起:“我能做的,就是讓人都親眼看都是和安殺了我!而目擊者里便有孫家的郎君。孫家……”
繁漪又如何能不懂,在恨到了極致之時,卻沒有更多的辦法將敵人送進地獄時,唯有如此,同歸于盡!
便如她當初豁出去,割了脖子,讓姚氏墜進百口莫辯的境地。
繁漪幽冷的面龐在光線里顯出一種灼烈而蒼白的美,如同潔白的曇花乍然盛開在漆黑的夜里,含冽綻放:“我知道,當初是孫淼擄劫了和安。”
沁微的指腹輕輕撫著長案上的蓮花桌旗,細密的針腳有些硬硬的發刺,她輕輕磨砂著:“孫淼強占了和安,本是想以此做要挾讓隆親王將和安嫁給她,誰知被王府滅了口。孫家的人為了報復,找上了我。”
繁漪眼眸微微一瞇:“對上孫家,和安只能吃啞巴虧。若是讓孫家人把話喊了出來,她婚前失貞的名聲就要傳遍京城了,她的臉面丟盡,隆親王府的女眷名聲都要受損,所以,即便是王府也會讓她把罪名認下,再想辦法利用權力和條件去保和安一條命。”
沁微吃吃一笑,余音凜冽:“那時候和安即將臨盆,也讓她嘗嘗在有孕時被逼上絕境的恐懼滋味。她是隆親王的嫡孫女,王府自然不會不管她。”神色隨即有黯然下來,“可是我死了,不知父親有沒有按照計劃,逼隆親王府讓和安把陷害傅氏和嫂嫂、害死哥哥和玉兒的事說出來,以換她一條賤命。”
繁漪沉嘆:“傻子。”
可她又想著,倘使是自己,也會這樣做吧?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又如何,絕境里,達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沁微的眼神如狂風中的云,翻卷著、翻卷著,回憶壓在她心口,讓她無法動彈:“他們夫婦所作的骯臟事決不能被掩藏在陰暗里!我一定要讓母親和嫂嫂閉眼前看到和安的下場!他姜元靖也別想置身事外做個無辜人!”
一陣斜風卷過,拂動長睫微顫:“可姜元靖心思深沉,最后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
繁漪微微一笑,如芝蘭玉樹瑩然立于冰雪晶瑩之上:“我想最后,姜元靖一定會輸。魏家和你外祖家如何能放過他?索性咱們都回來了,自然不能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臨風窗下,一身碧色長衫的沁微如翠竹凝起了白露,在日光下耀起晶瑩的光芒:“這是自然。事到如今不管是文家還是姜元靖,他們掌控了侯府,伯母怕是無法安穩于祠堂接收姜家子孫的香火供奉,而我們這些人,也終究會成為他們的踏腳石、眼中釘。”
繁漪那雙沉幽的眼底早有利劍凌空,然而她的嘴角卻含著最溫柔的笑,叫人不自覺生出親近之意,漫漫然道:“不急,看著他一步步走在絕境里,慢慢掙扎的姿態不是更有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