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銀針收起,琰華忙是上前抱了妻子在膝頭。
穿衣這種事,自然得親力親為才能顯得親近不是。
見施針結束,主子進了小書房來,晴云忙將煮好的茶水斟上:“孟氏不比契奴抬妾,自不好一脖子抹了,但想來,往后的吃食里,定是不會少了好東西的。”
繁漪倚窗而坐,在清冷的日光下眉目淡雅地望著庭院,頗有拈花看塵的憫然姿態:“姜元靖想做個無辜的人,我成全他了。瞧,他的妻子、妹妹、生母,全都揣著算計,唯有他干干凈凈,出淤泥而不染。”一杯清茶敬冬日晴光,“好歹妯娌一場,那我、就先替你報仇了。不謝!”
晴云若有所思的琢磨這她的最后一句話,似有一抹靈光閃過,太快了,她來不及捕捉,便先壓在了心底。
輕輕一嗤了道:“這樣出淤泥而不染,怕是沒人會信啊!”
姜元靖知道二房更親近行云館,可他怎么也沒想到,沁微會對他們懷了那么大的恨意與厭惡,不僅逼得平云將沁韻招供了出來,還把行云館不能說的話一股腦全吐了出來,半點情面也不留。
他想讓所有人都做他的踏腳石,便先讓他的生母先替他去死。
他當然不會在意做妾的生母是死是活,可在別人眼里卻不會這么輕易斬斷了牽連。
生母和胞妹、妻子全都踏進了他布下的陷阱,成了算計行云館的黑手,那他這個人,又能無辜到哪里去呢?
繁漪安閑一笑:“這樣才有趣,沒了無辜溫和的面具,到要看看他會拿什么面孔來爭呢!”
晴云:“……”怎么有一種貓兒逗弄老鼠的感覺?
看了茶盞,發現主子最近好像不愛喝茶了,每次就只是端著聞聞:“這是慶安府今年的新茶,姑娘不喜么?”
繁漪輕倚著窗臺,感受和風輕送的花香陣陣,慵懶的掀了掀微闔的眼簾,彎了抹深邃而柔軟的笑色:“明兒咱們出府去找姜柔玩。”
晴云:“……”最近主子的思緒有些跳躍,總是忽然一句前言不搭后語的。
所以,茶呢?
換么?
還是換吧!
今年冬日雪似乎比往年要多,近了年關又是一連下了三日,積了厚厚一層,滿世界銀裝素裹。
大雪在三日后的后半夜停下,清晨升起的晃晃日頭將屋頂的積雪曬化了些許,有雪水順著瓦礫的弧度慢慢滴下,卻還未來得及墜落便凝成了冰,一滴又一滴,慢慢形成了晶瑩剔透的冰錐。
映著白茫茫而微金的朝陽,閃爍著星子般的光芒。
繁漪是不怕冷的,愛極了在雪地里踩著吱呀的聲兒。
趕巧閔氏帶了玉兒來,便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雪地里奔來跑去,好不熱鬧。
廊下的閔氏與沁微看的有些傻眼,倒不想平日瞧著溫柔婉約的繁漪還有這樣頑皮的一面。
玩累了,玉哥兒就在趴在閔氏的膝頭上睡著了。
姑嫂三人在書房慢慢說著話,心腹丫頭們值守在廊下,不允許任何人的靠近。
待琰華下衙回來的時候繁漪正和晴云幾個堆雪人。
見著他便撲上去要他背,然后不厚道的把冰冷的手從他領子里塞進去,躲在大氅內一路游走,清晰的感受到她掌心下驚起的細小粒子。
琰華打了個寒顫,無奈的壓住了在他衣襟內搗亂的小手:“別鬧。”
她伏在他背上,忽然瑩瑩喚了他一聲:“哥哥。”
琰華一窒,那含羞的尾音微微一拖,似裙擺旖旎在瑰麗的陽光下,讓人目眩神迷。
不想這一聲哥哥來的這樣突然,一剎那里他竟然有些腿軟,連語調都不由帶了夏日朝陽的醉人迷紅:“乖,怎么了?”
繁漪小巧的下巴擱在他的肩頭,微微側首,看著他的側臉,清雋如同早春陽光下的一縷清風,有薄薄的暖意。
遙想著,她游離在三生之外的枯寂里,也唯有這一縷清風相伴。
她緩緩一笑,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我喜歡你這樣背著我。”
那清孤的風沾了桂子纏綿的清香,有了溫柔的溫度,輕輕拂過她的面頰,帶走她所有的惆悵與茫然,為她開盡一場遲到的春和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