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祡雍都要被那幾起失蹤案的家屬鬧得衙門不敢回,連家門進不去了,乍一聽,最后一點猶豫瞬間就飛了,整個人都精神了,連眼下的烏青都閃亮了:“殿下……”
太夫人沒聽清他們在說什么,也并沒有弄明白云海為什么執意讓胡祡雍在侯府問話,但她還是明白云海對繁漪和琰華的維護之意的,那便也是對侯府的維護,自然要幫著腔的。
微微一笑,和煦道:“大人也只是來問話核實情況,又不是要上堂,在這兒問話倒也不算壞了規矩。何況如今殿下住在我鎮北侯府,卻被侯府的小廝咬住不放,姜家少不得也要對殿下的事弄個明白,否則宮里問話起來,我們也不知怎么回稟。您說是不是?”
云海瞧他動搖了,便一撒手,沉了艷麗的面孔,陰惻惻道:“或許胡府尹是想去陛下面前問話!讓陛下親自過問這樁案子,那也好,正好讓他看看他眼皮子底下的官員是怎么為民辦案的。”
胡祡雍哪里不知道這是給了臺階兒下了,立馬拱手道:“是。”旋即轉身,指了那小廝道:“姓甚名誰,一并報上。當日究竟瞧見了什么,一字一句說個清楚明白,不要跟本官繞圈子。師爺,好好記下了。”
師爺應了一聲,剛要開口,陳管家已經命人把桌椅、文房四寶都搬來了。
椅子一拉,人就“被請坐”了,鎮紙利落地從雪白的宣旨上一推而過,瞬間平整,下一秒手里便被塞進了蘸飽了墨汁的深鋒羊毫。
陳管家笑盈盈一頷首:“您請。”
饒是師爺見慣了市面也呆了一瞬:“……有、有勞。”侯府的管家,果然有眼力見兒!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小廝的身上,明明已經放晴,空氣卻比方才更加地沉沉的憋悶。
小廝跪在靠近門檻的位置,額上不住沁出細汗來,結結巴巴的報了名字,一副膽小模樣:“小的姓丁,叫丁大云,是、是侯府的家生奴才……”
眼珠子轉了轉,然后又不說話了。
胡祡雍辦案二十余載,能被欽點了留在京中任府尹說明他的能力是不俗的,什么樣的人在什么樣的情況下會有什么樣的表情,多少還是有些把握的,瞧他那樣子,眉心便微微一動。
冷聲道:“說下去。”
丁大云似受了一驚,不安的挪動著膝頭:“小的、小的不知道大人要問什么,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嘴里這樣說,可那雙眼睛卻不停的轉轉動著。
他身后明晃晃的光模糊了周遭的一切,將他那張帶著算計的面孔顯得格外如厲鷲猙獰。
就看著那眼珠子時不時驚恐地望云海一眼,時不時欲言又止地望胡府尹一眼,把“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不敢說”表現的可謂淋漓盡致。
繁漪靜靜撥弄著腕上的紅瑪瑙手釧,每一粒都瑩紅如石榴籽一般,通透而飽滿,光線瑩瑩里似有鮮甜汁水流轉,襯得她一雙柔荑如上等羊脂玉。
微微一抬眼簾:“不要光拿眼睛瞄,這些個動作可不會成為證供。”
太夫人慢條斯理地撥弄著手中的碧璽珠串,那碧沉沉水汪汪的翠色亦顯出森冷之意,面色便猛然一沉,厲聲道:“舌頭都閃到閔家門里去了,還敢說不知道!難道閔家的人還會特特揪了你這沒見過的小廝來栽贓么!”
大廳角落里的更漏走至未時初,悶沉沉的陰云竟一下四散而開,落在打磨如鏡的瓦礫上,反射出一片刺目的金光。
胡府尹站在一身深紫色的官服在光線里,暈起的霧紫色的光暈將他憔悴的面孔攏的烏碧碧的:“閔家有人親耳聽到是你與人說起,閔靜業被殺當天親眼看到府中有人影越墻而出,大約就在亥時左右。所言是否屬實?”
丁大云猛地一震,向著云海反方向的角度一再趨避,驚恐的語調高高拋起,兩眼盯著一跳椅子腿兒栗栗發抖,那雙眼睛死死盯著胡祡雍座下的一根椅腿,仿佛隨時都要翻過白眼兒厥過去似的。
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的事!小的從來沒有在閔家胡說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