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年輕時的手腕與謀勢,便是朝中頗有沉浮算計的老臣聯起手來也不是她的對手,即便只是有幾分殿下的風彩,亦已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當時聽著并不以為意,朝中這十數年來也算太平,沒有那么多的謀算可用,何況一閨中女子爾。
可此刻看到這兩個年輕人面對如此鋪天蓋地如濃霧般的算計,竟還能保持鎮定與澹然,到真有幾分長公主和魏國公那群人年輕時的風采了。
而至今不曾露面的扶風郡君,倒也真像個縱觀全局的執棋者。
希望他們也能做到算無遺策吧!
亦或許,今日這一步,本就是他們這些聰明人之間不需要宣之于口的默契合作?
肖讓微微揚了揚眉,此刻倒覺得自己無法看透他們了。
斂了斂神色,又轉回堂中。
他一直看著下跪幾人的神色,注意神色有異又何止是那鏢師,連阮明舉止間亦有閃爍,不由皺眉厲聲道:“公堂之上,大人問你什么就答什么!你說你不是刺客,手臂上的傷怎么來的!一身夜行衣躲在密室之內又是做甚!說!”
齊三咬緊了腮幫子,大聲否認道:“不過就是穿了一身黑色衣裳,與夜行衣有什么干系!誰規定待在密室里的就一定是賊人、兇手!我這傷、這傷就是醉酒后不小心摔倒被樹枝所傷!什么刺客不刺客的,我若有那本事無聲無息殺那么多人,我早在綠林揚名立萬做大俠了,還用得著做個小小鏢師么!”
人群擁擠,也不知是誰手中的東西掉落。
“叮”的一聲,驚的楚涵眼神一跳。
他越是不說清自己是誰,楚涵心中越是不安,卻幾乎可以肯定他最后一定會咬住楚家、咬住琰華夫婦不放。
面色一沉,神色如點點飛白的寒冰碎雪,揚聲責問:“你與云霧閣有何干系?為何會出現在云霧閣倉庫的密室之中!”
齊三似乎被這個問題驚了一跳,微微一瑟縮的肩膀動作里隱隱透著驚懼與心虛,連連搖頭道:“昨晚喝醉了,不記得發生了什么。實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那密室里。”
鄭清巍語調輕晃的瞬間,在暖陽而沉肅的空氣里劃出一道冷冷洶涌:“還記得自己吃醉摔倒被樹枝所傷,卻不記得自己吃醉后去了哪里么!分明就是在狡辯!”
齊三咬牙冷哼道:“當時沒那么醉,后來酒意上頭了,什么都不記得有什么可奇怪的!”
元郡王仿佛抓到了什么把柄,猛然上前揪住鏢師的衣領往上一提,鼻下輕輕一嗅,旋即嫌惡的用力丟開:“醉酒!你說你醉酒后不知怎么到了云霧閣倉庫的密室里,可你身上卻是半點酒味也沒有!還敢做謊言意圖蒙騙過關!”
齊三昂著頭頸,嘴硬道:“我酒量差,吃不過一盅酒罷了!這一晚上散去,自然是什么都聞不見了!每個人的酒量不一樣,做如何做得證據!”
元郡王忽然一轉身,嵌著明珠的黑色皂靴便狠狠揣在了一旁的阮明心口。
阮明不備之下整個人狠狠砸在了地上,嘴角都有鮮血溢出,半天沒能翻起身來。
元郡王嘴角蘊了一抹寒徹之意,更有即將如愿以償的得意:“沒有你們這些賤人放行,他能悄無聲息的進到深鎖的倉庫里么!還不從實招來,你們這起子賤人是不是受人指使殺害了那么多無辜之人,栽贓于元郡王府!”
阮明好不容易重才新跪好,捂著心口,深深伏地道:“回稟大人,但草民當真不知此人為何受了傷躲在鋪子的密室里,外頭的碎喉案究竟與此人有什么關系草民就更不得而知了呀!但與我們云霧閣千真萬確沒有半點干系啊!還請大人明察!”
鄭清巍注意到他深深垂下的神色里分明不敢與堂上對視的心虛,心底微微一動,更是認定了此事就是琰華和繁漪所為,為的就是向他報復玄武湖的刺殺!
神色里的憤怒與殺意噴薄而出,目色如孤鸮般對向了坐在公案之后的楚涵,冷笑之中的譏諷之意甚明:“堂堂刑部大堂,律法嚴明之所在,主審官就是這么問案的!一個嫌犯,說不知道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