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逝,很快注意力立刻轉到了另一個問題上:他們這些夾在兩軍中間,這邊狹窄谷道內的潰兵該怎么辦?
“往前!往前!”馬場職家目眥欲裂,俯身在馬背上,他大聲的呼喊才剛剛說出口,就被呼嘯的山風吹散,消失兩軍先行使幡的馬蹄聲里。
山名軍顯然也是不乏知兵的武將,指揮先手陣的大將,根本沒有響應山名豐定的防御的軍令,反而催動進擊的法螺號,十幾名騎馬武將,躍馬到了陣前,帶領各自的旗下本隊向著對面的尼子軍發起了沖鋒。
從家紋上來看,多是南條氏、山田氏、行松氏等被尼子家放逐出伯耆國豪族,所組成的伯州先方眾,但也不乏來自但馬國趕來的援軍,其中前陣擔任黑幌眾七本槍大將,更是但馬國中被譽美為八郡第一勇士的吉岡定勝。
這樣往山名軍前靠攏,必定沖亂己軍的沖鋒,這些先手陣的武將都親自第一線了,山名軍又怎會給兒玉黨這幫子潰兵讓開道路,讓他們跑入后軍的本陣里面去?
恐怕剛一接觸,他們這伙潰兵就得被前來救援的友軍,當場討殺在地。
宇喜多直家撥馬轉身,他知道該怎么辦,可他遲遲不能做出這個決定。向后沖擊,對筋疲力盡、負傷累累的八幡兒玉黨來說,恐怕最后都是個死。
凡兵戰之場,立尸之地,懷有必死信念者可生,幸圖畏戰者必死。
不論底層拼殺的足輕,還是穩坐中軍本陣的大將,所能依仗的只有兩樣東西,過人的膽勇和嚴明的軍紀。
八幡兒玉黨這伙兒潰逃的殘兵敗將,雖然屢遭奔潰,但卻現在這種九死一生的險惡局勢,反倒是激起了他們亡命的秉性。
何況尼子軍也是倉促應戰,由行軍猛然轉入作戰,未必不能再如山伏谷那般,殺出一條血路出來。
“列陣!列陣!全體向后,給我沖!”宇喜多直家不再猶豫,催馬帶頭向著尼子軍的方向趕去,身后三里外,是山名家援軍;面前兩里外,是尼子國久率領的新宮黨。
“利勝、刀匠跟緊了我!平助壓陣,十人一隊,身上有傷的靠后,拿弓箭、鐵炮的給我上前,突入三十步的時候,再行齊射。”岡家利、長船貞親想讓他躲到更安全一些的隊后去,但卻一人挨了一記結結實實的鞭子。
左右兩側皆是陡峭的高山,前后兩面更各有數千大軍,即使藏在這二百多人的最中間,又有什么用?
他以恩義結眾,由此才得以在窮途之中復興家名,難道現在的局勢還會比當年帶著三十名雜兵,前去降服兒島數百水賊更加艱難么?
宇喜多直家不相信自家的武運會在今日終結,前面是尼子軍的精銳的良馬隊,身后是山名軍同樣驍勇的馬廻眾。
戰馬的鐵蹄動如雷鳴,不斷震蕩在這個狹窄的無名山谷之中,越來越近的良馬隊手持的長槍折射出攝人心魄的寒芒。
宇喜多直家嘴唇微微顫動,短促迅捷的再次向祖神‘天日桙命’,發出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的祈禱,最后所有的意氣,全都變做那一聲震蕩天地的喊殺聲:“一與一,何足懼!”
八幡兒玉黨的隊伍在沖刺中,不斷調整著方向。一來是等待后邊的山名軍大部隊趕上,一來是選擇對方的薄弱地帶。
銳利的箭矢,射在了宇喜多直家戰馬的身前,到了尼子軍的射程范圍之內,這個時候,就要看看個人的武運氣數了。
不過還好,尼子國久這支軍勢,因為改易轉封的原因,早已經不是當初擊大內、討毛利、破山名的那支云州精兵。
主力是從伯耆國內征召的武士、軍役眾組成的徒兵,和尼子晴久的云州十郡國人的常備本隊精銳相比,在軍陣方面遠遠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