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寡擊眾,是為兵家大忌。浦上國宗沒有采納這個意見,耐下心來,靜靜等待浦上國秀率領后隊跟上。
浦上國秀帶領馬廻眾,登上距離美作軍不遠的一處高阜,駐馬眺望,遠處的寬闊的平野上,赫然列著一支龐大的軍勢,可不正是一直找尋的星賀光重所部。
星賀光重所列的此陣,長約六町開外,遮蔽四野。
百步為一町,為了便于軍勢調動,通常大將在布陣的時候,每三町的正面,一排約會有二百到三百名左右足輕。星賀光重派來誘敵深入的羸弱共有三千人,陣長六町。
即是說,每三町有一千五百人,而每一橫排,大約在二百人以內,他經過粗略的計算,得出對面此陣的縱列應約十排。
十排的縱列,算是較為深厚的陣勢了。
浦上國秀心道:“看來對方主將,也非不是毫不知兵,當亦是擔心我軍會對他發起破襲,故是陣型厚重”看完了美作軍陣的薄厚,又仔再細細看了一遭列陣兵卒們的武備甲械、以及隊列嚴整與否等情況。
身邊的日笠賴房也皺著眉頭,放眼觀瞧好一陣,憑借多年行伍,他對浦上國秀道:“美作軍陣厚而不嚴,末將觀之,其陣中之兵卒多為羸弱雜兵,行伍之間幾無約束,又其披甲兵卒,唯本陣那百名郎黨,且少騎馬。用旗本先手沖陣,我等掩殺而上,至多半個時辰,即可陷星賀光重此陣。”
凡是陣勢列成,按照軍法,是嚴厲禁止兵卒們隨意說話的,一則,隨意攀談,軍令傳遞便容易遭受影響,二來,如果是有那膽怯、或有異心的兵卒,萬一鼓噪埋怨,也許就會動搖軍心。
對於此星賀光重不是不知,無奈這三千余中,基本都是臨時聚集起來的一揆流民,全無陣仗當前的令行禁止。
即便本陣百名壓陣的足輕,也都是各家豪族、國人眾配下的子弟、族人、郎黨,出於保護自家的莊園、田產才肯出兵。這些人能老實站好隊列,列成個陣型已是不錯了,又如何能夠約束他們說話?
而且這些人,多是頭次參與人數如此多的合戰,或難免激動、或內心惶恐,且又被敵軍飛騎掠陣,耀武揚威,是以不斷同身旁的鄉黨竊竊私語,互相鼓勁打氣。
這等情景,落到浦上國宗、日笠賴房這等沙場宿將眼中,自然就輕而易舉地看穿他們底細和士氣如何。
浦上國宗秀雖然因為年邁體衰,不復當年的強橫,但素以強橫敢戰著稱的性格卻沒有絲毫的改變。
目測了一會兒敵陣周遭,只見茫茫荒原,沒有遮蔽,當無伏兵之慮。遂躍馬揚鞭,指點敵陣,與諸將說道:“先前與主公室津城內合議時,我戰前定策,主公率領主力拔克備前,先奪藥師、大膳、南、北增根四城,沿路迫進川取,繼而收復高天神城;我等以偏師與美作豪族會戰友野、井內之間,憑我播磨子弟之勇悍,以野戰而破其軍勢!”
“於今主公於備前連戰連捷,而我等頓兵挫敗。自古未聞,有主公親冒鋒鏑,而為人臣子者膽怯畏戰!今日必得攻破敵軍之陣,此戰若勝,備前一國、美作三郡三十萬石沃土進歸我矣!介時主公何吝萬石封賞?諸將聽令!”
日笠賴房等武士俱下馬站定,圍列浦上國秀馬前,躬身聽令。
浦上國秀聲色俱厲,大聲訓教:“目付奉行何在!”
目付奉行長船宗光,拄刀出列。
“傳我軍令,虎滿丸破陣后,諸隊依據旗鼓號令是從,違令者斬!怯戰者斬!潰退者斬!此三斬不為兵卒而設,只為諸君為行。兵卒退者斬足輕組頭;足輕組頭退者,斬奉公人;奉公人退者斬奉行、佐將;奉行、佐將若潰敗逃散,我罪該當死!”
言罷,便又溫言撫慰道:“凡擒、斬敵軍總大將者,百金之賞!先潰敵陣者,亦是同賞!諸位,主公御恩供養我等多年,奉公死節便在今朝!”
日笠賴房等人凜然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