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宗家絕嗣之故,秋庭氏一門各家庶流前往甲籠城合議,商討該有誰來繼任家督之位,當時對秋庭氏宛行的繼承糾紛主要集中在伊達氏與鬼山氏之間。
伊達政衡雖然并非秋庭氏后嗣,但卻是秋庭貞重的女婿,因此也有望為甲籠城主。
天文十年在甲籠城內的合議上,伊達政衡麾下武士突然闖入評定室,將鬼山宗治一行當眾誅殺,并將參加合議的諸家豪族全部挾持為質,逼迫眾人呈上血誓書,奉他為甲籠城主,如此便將岳丈的家業盡數據為己有。
此后,伊達政衡便以此城為本據,不斷發動譜請勞力修繕、擴建、加固這座莊園,逐漸的才有了現在的規模。
按此莊園的占地方圓,料之足可以容納數千人存身躲藏,若站在高處遠眺近看這座莊園的周邊,放眼望去,就遠遠近近有四五個鄉里百姓聚居的村落散在川水兩側。
伊達氏家法嚴厲,即便是家老也不得無故帶兵入城,故而二階堂信弘、野山益朝兩人指派隨行的足輕自去城外的陣屋內安歇,僅帶了三五郎黨隨從入城。
自城門往莊內而去,正面是一條曲折的狹窄土道,僅能容納兩三人并肩而行,因地上并未鋪設青石,也未用三合土夯筑。
時當初夏,天熱風干,大風一吹,塵土漫天飛揚,不過眾人早就習以為常,抬起袖子掩住口鼻,快步往城北處御館而去。
家督伊達政衡早已經等候多時,兩人如實稟告今日在兒玉黨營內的見聞,其中提到兒玉黨軍勢頗為雄壯,甲兵不算精良,但隨軍輜重卻是不在少數,這便令這位豪族起了別樣心思。
他在英賀郡起兵響應毛利元就、三村家親這兩位大名,雖然鼓噪出來的聲勢不小,但郡內的尼子軍主要精力放在應付土井城內的吉川軍,對其余一揆只做守態,任由其肆意妄為,原本負責壓制備中國北部的守護代莊氏,主力又在與三村家親對峙,也無法對他造成威脅。
一時之間,伊達政衡在英賀郡內無有敵手,一來二去,竟然動起了想趁機襲取莊氏本據松山城,替自己那個早就敗死的岳丈奪回家業的念頭。
但一個現實的問題,卻使得他不得不放棄制霸北備中的野望——他沒有足夠的輜重,來支撐一場大規模合戰。
伊達政衡麾下雖有數千軍勢,但與美作豪族配下的雜兵基本相仿,大多衣衫襤褸、戰斗力非常低下的百姓眾,而僅有的數百郎黨卻僅限于游斗。
現聽聞家臣回報,那兒玉黨的軍中又不少錢糧甲兵,倘若能奪到自己手里,那豈不是如虎添翼、野望可期?
他越想越覺得可行,當下召集家臣團商議,如何吞并這支來去不明的軍勢。
二階堂信弘見過兒玉黨軍容,緊皺眉頭,見半晌無人開口,方才面帶憂色道:“宇喜多直家的名聲,在座諸位當都是有所耳聞,無須贅言。兒玉黨依山構筑營砦,又分派左右兵馬,占據險要,相互策應,可見其大將當是知兵之人,且其軍勢人數眾多,不似弱者,僅憑我軍一己之力的話,只怕難下。”
伊達政衡深以為然,他能在尼子軍的圍殺,其他豪族的傾軋下存活至今,并奪取大半個英賀郡的宛行莊領,自非是武斷冒進之輩,對自家手下的軍勢有多少本事,還是心知肚明。
沉吟片刻后,伊達政衡說道:“二階堂所說倒也不能不顧,過往兒玉黨便兇名在外,絕非良善可欺,若攻取不勝為其反咬一口,可就大為不妙。”
另一名同行的家老野山益朝點頭道:“家督所言極是,我亦有此顧慮。”旋即獻策,“適才我在兒玉黨營內觀望,發現其輩雖眾,但數日行走山中,已顯疲態,宇喜多直家若說途徑此處不假的話,那么不過幾日必要開拔,今夜其眾定然會安臥歇息,主公正好可以趁其松懈之際出兵,有心之軍,攻其無備之眾,大勝有望。”
伊達政衡聽了對方此話,似有贊許:“夜襲之計甚妙!”隨后緩了口氣,對一眾家臣說道:“不過既要出兵合戰,便要謀而后動才行。宇喜多直家領兒玉黨遠來,不明底細,未必疏于防備。咱們前些時日才從重德寺掠來一批米釀清酒,可派人載上滿滿一車,以慰勞之名送去,假意勸其不要驚擾郡內百姓。有此為借口,必不會對我等多存戒備之心,又見佳釀可口,說不得放松警惕后,軍中武士便要喝得酩酊大醉,如此一來,夜間出兵之際,可保無虞。”
一眾家臣聞言嘆服:“主公此計策當真絕妙,想來智略出眾的毛利右馬頭當面,也是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