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丟失宛行的武士,誰不想有受封安堵,恢復家名,雖然現在談及此事尚還太早了些,可既然設立出來名目,總歸讓人有了盼望。
混在人群內的兒玉黨舊部,得到站在正位旁,與眾人相對而立的戶川通安眼神授意,攘臂疾呼:“愿從和泉守,奪取郡鄉,共分名田!”
此言一出,好似驚雷在帳內炸向,頓時人人吵嚷,爭相叫喊,有的敲打刀劍,有的大聲高呼,亂做一團。
侍立在宇喜多直家身側的戶川通安,抬手敲動木架上懸掛的小鼓,諸人反應過來,忙都噤聲閉口,規規矩矩地坐回席上。宇喜多直家哈哈一笑,拍了拍手,說道:“都是自家人,何必拘束?”
長船貞親離席拜倒,說道:“今我輩就食軍中,和泉守即為主公。尊卑之禮不可以廢。”
軍中上下,多是從美作國內各地招募來的浮浪,他們本就貧困,衣食無著,投入軍中后,平時吃用皆由宇喜多直家供給。“今我輩就食軍眾”說的便是此事。
這群美作武士雖然心底未必如此認為,但見長船貞親帶了頭,也都離席拜倒,口稱失禮:“請主公恕罪。”
宇喜多直家親手把長船貞親、馬場職家、角南隼人、粟井晴正等最前列的幾人,一一扶起,又拉住猶猶豫豫最終跟著一同拜倒明石景季,請他位坐次席。
示意岡家利、岸本惣次郎出面,將余人分別攙扶起來,站在席間,顧盼諸人,歡暢地笑道:“一食之用,能值多少?君等皆豪杰士也,能得諸位前來投奔才是我之大幸。”
話雖如此。但卻對馬場職家等人的跪拜很滿意,尤其是他們跟著喊出“尊卑不可廢”的話語,更加滿意。
宇喜多直家這處心情歡暢,敗退回甲籠城的伊達政衡卻咽不下這口喪目敗軍的惡氣,尤其是得知野山益朝帶回來的口信,更是勃然大怒,派人收攏殘兵,大部尚存。
他稍作休整,讓藥師僧替自己處理好左眼處的傷口,便又卷土重來,這回點起全部軍勢再次前往鹽鑒山攻打兒玉黨。
宇喜多直家引眾列陣,策馬躍前言道:“伊達遠江守還請息怒,前日實屬雙方誤會,在下過后也是追悔莫及。再過兩日我便率軍離去,絕不在英賀郡停留,還請遠江守寬縱一二。”
伊達政衡半張臉都纏裹著繃帶,看不出喜怒。雖然清晨方才更換過白布,但一路騎馬顛簸,還是讓傷口崩裂,使得鮮血又將之浸透,看去可怖可畏。
這位痛失眼目,成了獨眼龍的藤原武將,持鞭戟指,言語怨恨地喝罵道:“宇喜多小兒,前番你擺弄陰謀詭計,才得以占些便宜,害我中箭負傷。今日對陣,必要讓你兒玉黨血債血償不可。識相的留下輜重兵甲滾回美作國,尚可逃得活命,不然縱兵爭斗,定然要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宇喜多直家本愿息事寧人,免得剛入備中便就無故折損兵力,不料對方真當自己軟弱可欺,當下也心中慍怒不已,道:“既如此,那便無需多言。在下領兵前來備中,本是為聯絡三村修理亮,共同攜手對抗云州尼子氏的大軍,不想伊達遠江守非要為了些許私利,而壞了兩家情誼,那我也只有奉陪到底了。”說完,策馬轉入陣內。
伊達政衡見他將自己視作三村氏配下的家臣,怒火更盛,即令全軍出戰。
宇喜多直家勒馬觀陣,見其軍勢只一擁而上,行伍雜亂,顯然依舊是豪族私斗慣用,以郎黨為先手豬突的陷陣戰法。
兒玉黨軍勢早有防備,根據數月來的演練,長船貞親、岡家利配下的兩個勢手隊各司其職,新收降的散兵游勇和流民青壯也有條不紊地豎旗列陣。
徐立如林的兒玉黨陣勢穩固,槍衾列隊在外,刀斧參差其間,弓箭、投石居中,層次鋪開。
宇喜多直家并沒有因為占盡地利而輕視敵人,效仿當日浦上國宗配下熊襲備的軍陣戰法,他將整整三百名徒兵組成了前后三個戰列,配給雜兵填充防備。
中陣每個戰列由五幡持隊組成,這些二三十人的幡持隊持楯結陣,據守鹿角砦,以來彌補人數不足帶來的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