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場職家氣急交加,一邊組織尚在這面的弓手,朝對岸互射,一面派人去接應撤回來的兵卒。
可情急之下,兩岸亂矢橫飛,反倒好些落到了河內那些本就慌張的兒玉黨兵卒身上,鮮血遍染川途,哭罵慘嚎聲不絕于耳,更是聽得人心煩意亂。
長屋七郎兵衛又帶隊上前,往河內拋投繩索、魚叉等物,勾到躲避不及的兒玉黨兵卒身上,就如捕魚般將之勒倒拖拽,當其時,無掛川水上血浪四濺、哀聲遍起。
馬場職家見軍心已亂,自知無法再戰,只好收攏狼狽逃回的傷兵,會合著荒川直景敗潰退走。中島輝行并未追擊,只是縱兵清剿因負傷,來不及跑走的兒玉黨殘兵。
敗軍歸城,清點傷亡,損失了百余人,傷者超過泰半,而后有十幾名自行逃回的逃兵歸隊,但慘敗而回的事情,卻不容遮掩搪塞。
這是殺入備中國以來,兒玉黨第一次受挫潰敗,宇喜多直家縱然無語,可眾人只看那陰沉似水的臉色,皆明他是在強壓怒火。
派馬場職家去試探試探,誰知卻弄假成真,平白折損如此多人手。
宇喜多直家當即下令,將馬場職家拖下去,捆打四十,著實打了三十棍,馬場職家一聲沒吭,昏厥過去,諸將上來求情。
宇喜多直家稍緩平復,自忖眼下大戰將起不可一意孤行,便暫記下另外十軍棍,責令其引以為戒,戴罪立功。
當下兵卒將昏死過去的馬場職家抬了下去,宇喜多直家便與明石景季、長船貞親商討應對之策。
明石景季的態度很明確,他認為中島輝行只是莊氏兵馬的先手,繼續在德倉城遷延下去,只會引來更多的敵軍,以兒玉黨目前的勢力,尚無法正面對抗莊氏這樣占據半國的大名,不如想辦法棄城而走。
長船貞親對此也深為贊同,德倉城內的百姓聞得莊氏軍來援,內中前番的亂民定要蠢蠢欲動,整個城砦在僧人覺承被殺以后,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
岸本惣次郎也點頭附和,他負責城內巡視禁令,對著一點再是清楚不過了,如果敵軍攻城之際,有人聚眾作亂,后果不堪設想。
宇喜多直家對這些意見都十分看重,明石景季雖然無勇少謀,但能常年擔任家老,被浦上宗景倚重為心腹自然是有可取之處。
這些天來他主持政務,將兒玉黨軍內的諸多雜務,處理的井井有條,省去宇喜多直家許多心思,可以專門用來應對合戰,因此宇喜多直家對這位家老大人,也是禮遇頗重。
長船貞親更不用多說,輔佐於自己多年,驍勇善戰且為人豁達輕財,能服於眾,最要得是雙方心意相通,可以互相托付大事,正是有他二人相輔相成,才有兒玉黨現在橫行無忌的威勢。
雖如此,宇喜多直家卻有自知之明,便是他重整旗鼓以來,尚未能正面勝過大名麾下常備旗本。
所謂常備旗本,便是諸家大名麾下專門負責合戰,完全脫離農田制約,專門修習軍陣弓刀的精銳兵馬。
這些人才是尼子、浦上、毛利、大內,乃是三村家親、莊為資這樣的持郡名主賴以存身的依仗主力。
看似都是軍勢,實則大有不同之處,兒玉黨能否勝過莊氏旗本不好說,但肯定是不足以同浦上常備爭鋒,新宮黨這樣的西國強兵,就更不用說了。
故此,宇喜多直家再三思略,他還是打算先同中島輝行見上一仗再說,只不過為確保萬無一失,他選擇據城列守,起碼明面上稍稍占些上風。
他既決心背城一戰,軍中武士自不好多說旁議。守城令一下,全城征調土石、役夫、糧秣錢財,整個德倉城全都忙碌起來,為對陣莊氏軍做起準備。
中島輝行在翌日清晨時,統兵抵臨德倉城下。德倉城既為關戶,自為堅城固壘,高據險峻,硬木為門,城墻高處丈六,內外均以黃土夯筑,底部外包石垣加固,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