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屋內火盆里搖搖欲墜的篝火,他開口問守在門外的旗本:“戶川平助何在?”
“剛才還看見四郎,大概往城外的兵砦巡查去了。”那名旗本是長船氏的一名族人,宇喜多直家對外人嚴厲苛待,但對手下戶川、長船、岡氏三家子弟,卻很平緩寬縱,因此這名旗本回話也很是隨意,并不懼怕。
“待他回來,叫他過來見我。”宇喜多直家負手踱步,思緒難寧。行到龜山后,他反倒愈發覺得不安起來了,畢竟兒玉黨如今已然退無可退,說好聽些是據守堅城,說難聽些便是被困孤山。
尤其是莊為資動向不明,更是讓他心急如焚,難以判斷對方是暗藏埋伏,還是真個被三村家親拖住,抽不開身。
他幾次派人聯絡三村家親,分水陸兩道并進,攜帶書信重金遷就求援,只望這番厚幣卑詞的行為能夠說動對方與自己訂立盟約,互為援引,來攜手對抗莊氏,只是一直未有得到回信,讓他心中揣揣不難。
若三村家親對自己不予理會,那他繼續堅守下去,不過是徒勞無功謀還會錯失進入兒島郡的最佳良機;下山而去,又唯恐遭到莊為資的追擊,遭到慘敗崩潰。
為了徹底摸清敵情,他決定派戶川通安親自帶領幾騎使幡和步行傳令的長足眾下山,去猿卦城查探莊為資的動向究竟如何,是否真個在調集軍勢,往龜山方向挺進。
如果沒有軍勢匯聚,次日立刻打造竹筏,連同舟船一道,先運送部分人手輜重渡海,前往幾座海上的湯知大島駐守,而后在慢慢將人手轉入兒島郡。
湯知島嶼,距離不到七八里便是兒島郡的本太城,占據此城的豪族實力不算強,城雖堅固,但在兒玉黨重兵圍攻下,不足憑守。
到時以此為本據,打著郡司上野信隆幼子松鶴丸的名義,對兒島郡進行蠶食鯨吞。
只要手握大義,外加數千軍勢相助,上野高秀再強難以驅逐兒玉黨,有穴海為屏障,莊氏軍縱然有兵過萬,也難以來攻,反倒是他可以仗著早船迅捷,時刻能夠剽掠備中國的沿海鄉里。
如果我是莊為資,是會先來剿滅在后方蠢蠢欲動的兒玉黨,還是先擊退步步緊逼的三村家親?宇喜多直家也是有些拿不準,平心而論來說,這兩者都不算好對付,但硬要說那家更容易擊敗,顯然是是在備中國內不得人心的兒玉黨。
況且,說是集中兵力先同三村家親決戰的話,一旦兒玉黨聞訊,從后方發動突襲的話,很有因為遭到兩面夾擊,大敗崩潰,而先來圍攻兒玉黨的話,卻不需要抽調出來太多的兵力。
只需要兩千精銳足輕,外加石川久智、清水宗則、中島輝行三家豪族的數千軍勢,足可以過來打上一仗。。
縱然不勝,也可以讓兒玉黨遭到重創,從而不敢再輕舉妄動,還可削弱這三家作壁上觀的豪族,可謂一舉三得。
宇喜多直家越想越心驚,他來來回回在屋內走動。他感到了一種強烈的不安,他素來以己度人,且從來不吝嗇用最險惡的想法。來揣測旁人。
如果是他在莊為資現在的情況下,必然要想先想辦法來將兒玉黨盡數剿滅在龜山懲惡你,才能安心。
如此想來,敵軍圍攻的時間,興許就在這兩日,最遲不會超過三五日。
他驀然停下腳步,正想派人去尋長船貞親、岡家利、戶川通安三人前來議事,他有話要來吩咐,突然聽到一陣急切短促的鳴鼓聲,從龜山最外圍的兵砦內殺聲四起,火光沖天。
夜半鳴鼓示警,除了敵襲,再無旁事。宇喜多直家推門而出,快步走出城樓向下望去,遙遙看見陡峭濕滑的山道處一名武士,快步奔到城門處,幾個守門的足輕忙上前攙扶,一路護送登城。
粟井正晴大鎧破裂,肩膀、腿上中了幾處箭矢,渾身血跡斑斑。推開兵卒的扶持,他掙扎著撲倒地上,嘶聲道:“回稟和泉守,敵軍趁夜攻山,山下數座哨卡,皆遭擊破!約計千人上下,甚是善戰。”
“巡兵遭敵,死戰警示本陣。飛驒守,軍法該當何賞?”宇喜多直家不急軍情,先論功行賞。
明石景季的住處也在城樓上一間兵舍內,此時聽得聲響,也是驀然從夢中驚醒,看得侄兒渾身鮮血,大為驚駭,慌忙上前想要去攙扶,但粟井晴正卻未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