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兵出城?誰人能去,又該派誰前去?敵軍若是趁機掩后又該怎么辦,可別沒闖開條生路,先把這條性命給白白葬送了!”
角南隼人摸著光頭,一改先前乖順老實的模樣,抗聲反對,向宇喜多直家說道:“和泉守,以小人的看法,上策莫過于籠城堅守,咱們再不濟城內也有三四千人,用心堅守的話,十天半個月內莊為資當拿不下來,等耗到對方疲累,若三村軍還不來援救,咱們再另想對策也不為遲。”
他這番話說得并不避諱,前面幾個問題,說出了兒玉黨目前最大的隱患,兵力雖然不少,但內里人心難以相齊。
前幾個月跟著宇喜多直家搶掠,他們都樂于聽令,這種送命的活計絕無外人肯干,再者城內眾最多的就是備中一揆眾,放他們下山的話,誰敢說不會去降服莊為資。
若是派美作兵出陣,城內人數就會大為減少,萬一出了亂子鎮壓不住。
宇喜多直家已經聯系不上長船貞親,岡家利。戶川通安現在絕不會輕動,馬場職家昨晚廝殺徹夜,難以再戰,剩下的人里就算是忠心耿耿,勇力也不足以破陣陷敵。
這個和尚雖然不修五戒,可在寺廟里面呆著這么多年,人心事故看了個分明,話鋒一轉,緩和下語氣又說道:“下山破襲不是不可,但白天肯定是不行,得等到夜里,而且人數也能太多,每天晚上,派遣百來人去擾亂敵陣,使其無法安歇就足矣了。”
岸本惣次郎插過一句話:“備中兵軍勢駁雜,兼有營砦分散,中間難免會有不少羸兵,咱們固然沒有多少足輕眾,對面想來也當是一樣的,夜晚若派兵下山的話,大有可為。”
莊為資此回故布疑陣,環繞龜山城周圍聯營十幾里,想從四面攔截兒玉黨的行軍動向,這種陣型很容易彰顯軍威,人多勢眾。
然而壞處也很明顯,在戰場之上通傳軍情、消息極為遲緩,如果軍勢散開太多容易造成命令不通,各自為戰的局面。
岡家利、角南隼人、岸本惣次郎三人正是看出這點來,雖各自觀點不通,但也基本都認可夜里派兵出戰,只是人數上各有看法。
岡家利一拍他的肩膀:“這話說得在理,中聽得很!”兒玉黨新參眾內各有依附,岸本惣次郎這樣出身賊寇之人,顯然更愿意親近岡家利三人。
角南隼人為首的一些地頭武士和僧眾,顯然更樂意靠攏看上去更好說話一些的明石景季,后者雖然沒有太多實權,可卻要比兒玉黨三將好相處許多。
遮雨的棚戶草草搭建,雨水順著縫隙滴滴答答,落在地面,更添三分陰冷。
宇喜多直家的大鎧羽織早就又淋得透濕,因情緒緊張,精神高度集中,卻不覺得半點冷意。他從交椅上起身,往山城外矚目觀望,不斷巡看思忖。
“你得意見是?”宇喜多直家詢問岸本惣次郎。
“小人之見,先前三位所言各有道理。只是劫營破襲終究風險太大,何不如派些人手挑釁搦戰,引誘其來攻山,然后借助壁壘地利,多來殺傷敵軍。備中軍兵力雖多,可各家豪族之間總免不了會有嫌隙,莊氏還有三村家親要來對付,必然不愿自家人馬折損,肯定是會逼豪族軍勢出陣,如此幾回,必定會怨聲載道,不愿出力死戰,如其占據兵力優勢卻仍不愿來,或許就是其中另有異常。”
這位山賊的意思眾人都聽明白了,與其等敵人布置妥當,主動從四面來攻,倒不如搶先賺其上山,消磨一部分兵力士氣。
如果敵軍只是虛張聲勢,遲遲不肯大舉攻山,那就說明主力當在對付三村家親。
一時間,眾人默然無言。無不是在費心思忖,此法是否有所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