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常人所不敢想,為人所不敢為,方才有翻盤的可能。
案上地圖各方,黑子有四處所在,一龜山、一在江之島、一在土井城、一在小田川;白子則點落五枚,兩子近在眼前,其余三處則分別為猿卦、松山、楪山三城,各自都有敵手糾纏。
黑子這方雖處下風,卻也是步步為營,數路軍馬俱出,竭盡全力拼殺,想要這局半死殘局之中求活。
角南隼人出城,馬場職家歸鎮。宇喜多直家便就又在江島渡口旁側的鹽場之中,隨手加上了一枚黑子,又將西面的白子往前挪動半分。這一輪邊角的對弈,敵軍未有動靜。
當得知城內細情的敵軍,會做出什么反應他大致可以猜度二三,不過小田川以北的動靜,便非是他可以估測到的了。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安放在土井城的位置,手中盤捏著兩枚棋子,琢磨著此城得失所帶來的影響和變故,時而拿起,時而放下。
他猜測尼子軍最大的可能當是不會很快拿下此城,除去地勢險要程度,守軍精銳與否外,更多是出于勢力平衡方面的考量。
尼子家已非昔日可比,雖然尼子晴久仍舊銳意進取,可終究難掩沉沉暮氣。
長年累月的合戰下來,除了讓國內百姓、豪族的負擔不斷加重外,實際獲利并不算多。
屢屢進取不順的情況下,內里爭斗自然就會變得愈發頻繁,莊為資已經坐擁備中五郡之地,此戰若是輕而易舉地將三村家親討滅,再將川上、哲多兩郡收入囊中,那便就會變得愈發尾大不掉,極有可能會被敵對勢力籠絡過去。
或許莊為資兄弟的才器遠不如毛利元就,可若統合備中一國之力自立,造成的危害卻不見得會遜色多少。
山名氏憑借不足三十萬石的因幡、但馬兩國就已經讓尼子家覺得頗為難纏,若是在從側后方加上一個莊為資,光是想一想都讓人覺得棘手。
雖然他另辟奇徑,從其他方面思考得失,可也不敢保證尼子家就會一定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如此作為,更無法確保土井城內的守軍就能頂的住圍攻。
再退一步來說,即便是尼子家真正準備坐看莊為資折損實力,來跟三村軍和兒玉黨拼個你死我活,土井城內的毛利軍死守到底。
他也不認為尼子軍會耽擱太久,這也就說明留給他擊退面前敵軍的時間,同樣不會太過于寬裕。
宇喜多直家將心緒又收攏回來,城外的備中軍在接收到猿卦城進一步的軍報前,多半還是會選擇按兵不動;當然也可能分兵岸邊,協助石川久智,圍殲岡家利等隊;直接選擇拔營攻山只是下下之選。
如果對方前來攻山,反倒不需要太過于擔憂。反倒是固守不出最為棘手,其次是圍攻海岸邊上的曬鹽場,岡家利那處兵力不足,多半還是要調兵去救……宇喜多直家深思沉吟。
棋局輪轉,落子便再無后悔之說。最終還要看兩邊手段高低,才好見招拆招,然后再靜待對方做出相應對策,才好視情況而定,或者如舊,或者易手。
雨棚外一陣腳步聲響,打斷了宇喜多直家的思索,是明石景季、岸本惣次郎兩人清點完御殿內的輜重,順道過來匯報城中情況。
為了遮雨,他二人戴著類似城外敵軍營內武士頭頂的青笠,身披蓑衣,腳踏木屐,踩在墻垣過道上,咔噠作響。
兩人摘下蓑笠掛在外面,掀開棚戶布簾,一前一后躬身進來,宇喜多直家隨手撥亂黑白棋子,虛虛抬手攔住岸本惣次郎的跪拜:“這處沒有外人,不必如此多的虛禮。”
明石景季雖然看不慣這些軍中武士,諂媚上意的姿態,可在幾次敲打過后,也明白了自己只是個空名脅將、總管各類奉行的尷尬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