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喜多直家眾目睽睽中,抽出腰間太刀,割破臂膀,血流不止,登上北門望樓的最高處,用鮮血涂抹在一面太鼓上,脫下大鎧,取過鼓槌,赤膊擊打。
秋雨凄涼,天陰風卷,滿城兵卒仰首觀望。山外的備中軍也被吸引,敵我數千將士鴉雀無聲,只聽那鼓聲慷慨悲涼。
宇喜多直家亢聲而喝,高唱挽歌:“三途川河波浪滅,苦海煩惱亦無結。從來厭離此穢土,本愿托生彼凈利。泰山府君,泉門一掩,嗚呼哀哉,往生光明!”
這首挽歌出自《萬葉集》,流傳甚廣,因其意涉及“厭離穢土、欣求凈土”的含義,凈土真宗的僧人在主持喪葬入土時,常會頌唱此歌,以求死者能夠早日通過泰山府君的審判,脫離黃泉地獄,往生光明。
生此戰國亂世,眼見耳聞皆是持強凌弱,暴橫率殺。
良善百姓所求一活艱難無比,凈土不存,光明難尋,又當如何,唯有化為盜匪賊寇,才能死中求活。
宇喜多直家奮力擊鼓,聲響漸漸轉向激昂,沖遏云霄,殺氣凜然。
“厭離穢土,欣求凈土!”
城中太鼓盡數隨之擊打,伴行不絕,聲勢震天,便連天中滾滾雷雨,不免為之一遏。兩面黑白分明的佛箴大旗,從他背后的桿木處獵獵升起。
宇喜多直家暴喝一聲:“進者往生極樂,退者無間地獄。”一向一揆舉兵的旗語,迎著初晨的陽光,在大雨中招展飛揚。
城中兒玉黨兵馬齊聲迎合:“進者往生極樂,退者無間地獄。”
殺氣沖天,對面的備中軍為之膽寒。
“馬場美濃守職家何在?”宇喜多直家扔下鼓槌,拔刀喝問。
“末將在!”
“帶二百精銳,即可出城,近將留駐城外的備中軍驅逐出去,毀其攻具。”
正當城外的備中軍不明所以的時候,北側藏兵洞大開,二百人卷襲驟出,留在城外看守攻城器具的三四百備中軍沒想到城內的兒玉黨,竟然敢出城來攻,根本不是殺氣騰騰的兒玉黨對手,一擊潰敗,丟盔棄甲地奔下山去。
馬場職家身披重甲,沖突在全軍最前,率眾堵攔在狹窄的山道處,來敵奔來迎戰的備中兵。
分出數十人,砍斷甲籠車上云梯,將它們通通掀翻到城外的壕溝內。中島輝行反應過來,木發砲和丈弓車紛紛射擊。
見以得手,馬場職家不敢纏斗,立刻趁亂兜轉回城。
這一次短暫的交手,實際上起不到什么殺傷。備中軍內的攻城器械數量很多,損失幾輛甲籠城,根本無關大局,但是在士氣上,無疑是又受到了一次打擊。
中島輝行心中雖然惱恨,可卻也知道為將者不可因怒興兵,經過半天一夜的廝殺,軍中將士都很疲憊,唯有強忍住怒氣,等到休整完畢以后,再行攻城。
下午一戰,備中軍攻城兩次,仍舊是三面一齊展開攻勢。宇喜多直家怕荒川直景、稻富佑通兩人招架不住,調撥馬場職家、戶川通安分頭去往指揮。
東西兩側暫保無慮,北面正門傷亡不斷,岌岌可危,宇喜多直家不管危險,親自上陣,這才勉強抵擋住。
備中軍的第二輪攻勢,一直到入夜以后才停了下來。東側城墻不是主攻方向,損害不大,北面城門外的木曲輪已經被攻破,為了防止城門受到沖擊,提前準備的巨石被推到城門后面,封閉出入。
宇喜多直家命明石景季調集城內老弱,分出五十名足輕協助,在城門后方五丈遠的地方挖掘堀溝,推倒棚戶,環繞壘砌矮墻。萬一城門被攻破,還可以靠此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