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喜多直家不理會他們,自管自的說道:“我兒玉黨大軍來到,德倉城內的僧眾、座商不知死活,負隅頑抗,可笑為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如今殘垣荒城,滅家者過半,實乃咎由自取。”
他的語調溫和,視線一一從堂上眾人臉上轉過,接著道:“諸位就不同了,你我祖上都曾為浦上家的奉公眾,素來同氣連枝。所作所為的忠義之舉,本將歷歷在目,想來定然不會讓我在浦上大夫面前難做。”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點指案上那顆中江氏家督死不瞑目的人頭。
此時,岸本惣次郎自外走來,才到門口便洪聲道:“稟主公,查得幾名兵眾違反軍令,滋擾百姓,劫掠民家財物,綁在了門外,聽候主公發落!”
宇喜多直家勃然大怒,拂袖將硝制過的人頭掃落案桌,咣當一聲響動,山縣昌政等人抖了抖身子,見他面無表情揮手一斬。
這幾日來確實有不少兒玉黨的兵卒作惡,但宇喜多直家歷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沒有鬧出人命,他多半都是責打一頓完事。常言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眾。
給自己賣命的兵卒,和幾個無關緊要的百姓,到底哪個對他來說更為重要,心中還是清清楚楚,不過這并不代表宇喜多直家就會一直縱容寬忍下去。
不管是百姓還是兵眾的性命,在他心中都是有等同。何時生,何時死,并非是由個人喜怒、罪責深重與否,而是價值高低來決定。
今天抓到的這幾名為非作歹的足輕,運氣就著實壞到了極點,現在索取人質不成,只能用點果決手段來進行震懾。
目付隊把人帶過來,按倒在了堂前,不給他們喊冤求饒的機會,直接抽刀將人頭砍落,六具無頭的身腔,噴出數尺遠的血柱,把庭院弄得血跡斑斑。
有些甚至直接噴到鯉池內,將池水染成血色。山縣昌政等人面色蒼白,幾個膽小的更是被嚇得瑟瑟發抖,跪拜伏地,連連叩首,生怕也一起跟著丟了性命。
他們身為武家中人,不是沒有見過殺人,可是為了恐嚇他們一連殺死自己軍中的六名足輕,當真聞所未聞。
岸本惣次郎故意撿起人頭,用竹盤裝好后,流水般送入堂內供眾人觀賞。
角南隼人念了聲佛號,起身大聲呼喝:“兒玉黨軍令到處,無敢不從!”堂內廊外的郎黨、目付齊齊拔刀舉槍,呼喊恐嚇:“無敢不從!”聲音洪亮,震動庭院。
宇喜多直家立身站起,對著眾人,朗聲道:“我答應諸位的事情,必定做到,還請幾位莫要虛言推辭,也把我的請求辦了!”昂首睥睨下,堂上諸人無不戰戰兢兢,坐之不寧。
斯須,里見義政勉強起身,朝宇喜多直家拜伏道:“老朽這就寫信,著家中送人過來奉公。”
宇喜多直家泛笑:“這就有勞典膳公了。”同時傳令,“來啊,備下筆墨!”
有他起頭,其余諸人也都先后服軟,就堂上起草書信。
那須氏派來的家老年歲太大,受到驚嚇過后,渾身顫抖,無法動筆,便由他人代筆。
信送出后,宇喜多直家和顏悅色,邀請眾人共餐,這些豪族肝膽俱裂,哪還吃得下,連連推辭,宇喜多直家便也不強求。
很快,洼屋郡內凡領三百石宛行以上的國人眾,家里都送了人質過來。互相辨認無疑后,這些前來參見的武士,這才獲準帶領家中被俘虜的武士返回,至于雜兵則仍舊留下服從苦役贖罪。
這些人質中,皆為國人眾的一門的血親,大多是兒女,最小的才垂髫年紀。宇喜多直家命人帶他們下去安頓軟禁,山縣武田家倒是省了來回,山縣昌政直接被扣了下來,當即就被委任當了城下町的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