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人一致認為,投靠不如暫且結盟。
一投靠,就沒了自主性,作為家臣,風險太大;結盟則不同,占了主動權,如果宇喜多直家真得有國主武運,跟在后面沾光納福。兒玉黨萬一日后兵敗,大可分道揚鑣,無需擔當背離惡名。
說到底,打得還是念頭,仍舊是合則留,不合則去。花房正幸深以為然,他雖是這支倭寇聯軍的脅將,但主將能勢賴吉不過一名有勇無謀的莽夫,好操縱得很。
他自負才智不輸旁人,宇喜多直家能擺弄手段,他一樣可以將這些船頭收拾妥帖聽話,唯命是從。
既然決定聯手,就得考慮下一步行止如何。宇喜多直家這些天來,給他們豐厚犒賞,好酒好飯的招待,派遣任務的時候也從來不強硬命令,顯然是在等他們主動請求出陣。
詩云:竹節奉憂患,徒負不義名。與其等宇喜多直家耐性磨完,花房正幸決定不如主動請戰。
如此,不但表現了自己等人并非不知好歹,還可以先把結盟而不投靠的立場隱約擺明出來。
一早,宇喜多直家的親隨就來邀請,言道,為了慶賀正旦元日,全軍上下將要在經山城舉辦一場演武盛會:“我家和泉守特來邀請,諸位鹽飽黨的大人一同觀看。鹽飽黨的健兒們,如有想上場的,不妨同樂。”
這是宇喜多直家第一次正式邀請鹽飽諸黨相歡,明里是為了慶賀元旦正日,實則借機展露軍威,目的無外乎震懾配下新近歸附的豪族,催促鹽飽水賊早日來投。
花房正幸心領神會,強敵虎伺,宇喜多直家的耐心能一直堅持到現在,已經算是寬厚了。
當即暗示能勢賴吉等人應承。宇喜多直家想要顯露威風,他又何嘗不想借機表現一番實力,從而為他們這幫船頭爭取更多的好處?
每當兒玉黨武士獲勝,宇喜多直家都會頻頻向陪坐的豪族舉杯。一來是為了向鹽飽諸黨耀武,堅決其心;二來正是為了向石川久智揚威,讓他們覺得自己不可小覷,從而為將來造勢。
不過他身為主將,和花房正幸、石川久智不同,對獲勝之人都是一視同仁,不管誰獲勝,都是大加夸贊,不吝嗇賞賜。
臺上諸將里,長船貞親、岡家利等舊將的部眾勝負相當,荒川直景、稻富祐通兩個的臉色越來越掛不住,他們兩個因為新來見參,想要借此機會揚名一番,所有賽事、所有比武中都有派出的部下參加,獲勝的寥寥無幾。
左邊驀然一陣歡呼,眾人忙轉眼看去,卻從相撲大組處,一個鹽飽水賊參加的沙圈內發出的。
這名雁金眾水賊身矮消瘦,背上紋有一條兇惡鬼鯉,但拳腳功夫卻是厲害,自上場以來卻是連連將對手摔倒在地,未嘗一敗,眼下更是抓住一名壯漢,單手高高舉過頭頂,惹來一眾驚呼。
宇喜多直家夸獎道:“強將手下無弱兵,花房大人家中郎黨悍勇,無愧上野氏諸家豪雄之名。”
花房正幸謙虛道:“和泉守謬贊了,舍弟不過徒有蠻力,愧不敢當。”
那名水賊并非旁人,而是花房氏內的一名武士,按輩分來說是他的族兄,不過因為出身遠庶,反倒要稱呼主家子弟為兄,不過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說話間,右邊又傳來歡呼,卻是鏑懸組那邊,一名武士策馬連射連中,力壓諸人。花房正幸道:“好不慚愧,才蒙和泉守夸獎,這廂就敗了一陣。”
備中國內郎黨多半務農為生,而海上倭寇則常年打家劫舍,尤重射術。贏了相撲不足自夸,反在弓矢射術一道輸給旁人,確實有些汗顏。
花房正幸本人剛下海為盜之際,就曾被鹽飽水賊中的老寇刁難,於是登船試射“扇拔”,一擊射斷敵軍船帆繩索,驚退數百倭寇,自此一戰揚名,海上大小倭寇再無人敢小覷雁金眾。
宇喜多直家觀瞧,贏了比試的那名武士原來是清水宗治,心中贊嘆,果真虎父無犬子。
寬慰花房正幸,道:“一陣之負,何足掛齒。當日花房大人行舟川上,我遠遠看個了分明,我鹽飽諸黨兵卒,人人武藝嫻熟,驍勇善戰,不負威名。”
山縣昌政在旁端坐,他并沒有直接前去圍困龜山城,雖然知道鹽飽水賊前來圍困,卻也并不清楚到底是那幾家,見宇喜多直家言辭如此客氣,猜測兩者關系,開口問道:“在下往日在郡內耕桑,常聽聞鹽飽諸黨內,有位上野氏的一門武士,敢問,便是尊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