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著頷下胡須,他轉悠了兩三圈,推測宇喜多直家的心態:“老夫相信,我這女婿對浦上大夫,忠心還是有的,否則也不會在得勢后主動派人向高天神城告捷。”西國現在大亂迭起,一伙流賊倭寇組成的惡黨,不找一主家投靠,怎么能行。
“陽奉陰違、四處掠糧,無非個人私心作祟。私心人皆有之,算不得大錯。只要他不做出有損於本家的過分舉動,老夫作為長輩,為了顧全大局,稍作退讓也無不可。”形勢比人強,不退讓難道還能廝殺一場不成。
這就是個場面話,無非是在自欺自人罷了,好在宇喜多直家等人的宗族都在備前國,在高天神城內當人質,能夠以此為籌碼來進行威懾。
宇喜多廣維張了張嘴,咽下想要反對的意見,道:“中山大人明見,我三人遠遠不及。”
“不過呢,老夫既然奉主公之命前來,最根本的一條,經山城、吉備神社必須得確保無失,得為本家所掌控才行。八郎你帶來的赤檜眾,任何情況下,不得妄動。沒提要你出軍,你就裝不知道。提了,就找借口推辭掉。
“至于經山城的民政實權、錢糧倉稟,不能再拖延了。待兒玉黨大軍出城,難得良機。”他冷笑道,“明石景季你裝腔作勢倒是一把好手,不過我倒要看看,等家督的敕令到來,你硬氣到幾時!”
頓了頓,面帶憂色,對島村景信說道:“八郎,你我人馬還是太少,至多能夠震懾一時。萬一兒玉黨將兒島郡打了下來,其勢定然更難扼制。要得趁早遣派信使,快馬返回高天神城,請主公再派些軍勢過來。否則,時日一久,這局面恐怕就真得難以回轉了。”
他轉過身,仔細叮囑山縣昌政:“兩日后出陣,左衛門盡管隨兒玉黨前去。老夫交代給你兩件事情,查探清楚哪些新投靠過來的水賊戰力,內部虛實;記清楚從兒島郡掠糧、丁壯數目。”
“定然不負大人所托。”山縣昌政既然上了賊船,半路是不用想要在退下來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迎難而上,否則一旦事情敗露,必定要落個死無全尸的下場。
忙了兩天,協調輜重、配備兵力,兵糧半數由豪族自帶,余下半數則由經山城內的倉稟,統一調派。
中山信正耐性十足,既然提前知曉內情,也就不急著去追問發生何事,不過為了不讓宇喜多直家起疑心,還是故意派人在城內,四處打探消息。
宇喜多直家忙于軍務,見他不來糾纏,當然也不會自尋苦吃。直到臨出發的前一晚,才讓明石景季代自己過去,通傳一聲,將要發兵攻打兒島郡。
理由也是現成的,一是為了幫上野鶴松丸奪回家督之位;二來也是替主公浦上宗景將兒島郡收回。公私皆有,任誰在明面上也是無法反駁。
次日一早,宇喜多直家先率軍出城,岡家利幾乎也是在同時,調派軍力從高松城出發,他得行軍目標是走藤戶路往兒島郡進發。
根據《古事記》所記載,兒島半島最初名為吉備兒島,是與秋津本州島一同在創世之初誕生的諸多島嶼之一,中間由名為吉備穴海的淺海隔開。
古代為了避免驚濤駭浪,本土和兒島之間的海,特別是為了避開淺灘,藤戶海峽成為了重要的航路。
但伴隨著吉備兒島上的人口不斷增多,從奈良時代開始,便進行小規模的填海造田。從室町時代后期到戰國時代,島上的豪族為了開發新田,不斷擴大填海造田的規模,并最終將藤戶海峽最短淺處填平,形成一道并不算寬闊的道路。,順道也一并填埋了源平合戰中“藤戶海戰”的古戰場遺址。
岡家利軍勢強橫,金光氏被強行借道通過,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好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進入兒島郡后,臨近藤戶路的宮浦城守軍小規模騷擾兩次,但終歸勢單力孤,無法阻攔高松勢進軍。
全軍在広木鄉重新整隊集結,而后長驅直入本太城。室町開幕以來,“土豪皆不許立城”,雖然在鞭長莫及地遠道令制國內,這條發令不過形同虛設,但在一直歸屬于幕府直轄下的兒島郡,卻一反常態的得到了嚴格落實。
兒島郡所屬莊官保司“俱各砦居”而已,僅僅郡司所在的常山城和本太、下津井等寥寥幾處要沖之地,修筑有高大城壘。這倒不是兒島郡內的豪族有多么尊奉幕府頒布的法度,主要是因為兒島半島偏僻疏遠,鮮少有外來勢力發兵侵入。
郡司上野家的實力也力壓諸多莊頭,因而也無人敢私自筑城,本太城守將兵力薄弱,不敢野戰阻攔,岡家利見敵軍龜縮不出,直接催促鐮倉眾強行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