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岡右衛門便沒有那么多的心思,轉身回到營中,立刻將全軍內那百余名待罪的足輕和逃兵帶了過來,大聲恐嚇道:“爾等死囚聽著,本來今日攻打石山城要拿你們的腦袋來先開刀,討個好彩頭。不過你們狗命當真是好,攻打月見山要招死兵,若是應選者便能撿回一條活命。先破城者,還有重賞,夠膽跟我搏個活命的就上前一步。”
逃兵那邊不提,那些被押解起來的士卒本就是犯了軍法的,聽說過宇喜多直家治軍是有名的殘酷好殺,眼前這個刀疤臉殺起自己人來更是不眨眼。
本以為他這回過來,是只有死路一條,沒想到還能當死兵撿條活路,這些人本就是軍中惡黨,平不然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都是些爭兇斗狠、輕生尚氣之徒,呼啦啦涌上前來,齊聲喊道:“愿隨大人為選鋒死兵,跳蕩求活!”
便是原先猶猶豫豫的逃兵,也深受鼓舞,忙跟著在后面喊話。
長岡左衛門看見眾人齊應,喝道:“好、好、好!今日就讓石山城內龜縮不出的蠢賊們知道些厲害!”於是揮手讓人給眾犯解開繩索枷銬,帶到后營用餐,為了鼓舞士氣,還特意揀選一頭肥壯耕牛,宰殺饗士。
待眾人飽餐以后,披掛甲胄,快步趕到月見山下,島村景信早帶著五百名本隊列陣等候。
那月見山地勢并不甚高,從山腳算起不過一百來尺,山坡也不陡峭,只是一面臨水,兩面峭壁,能夠用于進攻那面山道狹窄,還挖有壕溝,后面就是三尺高壘,溝內埋設竹簽,土壘尚還有木柵,看過去就知道不好攻打。
從中午開始算起,赤檜眾列陣在月見山砦下,已經有兩個多時辰了,但是守軍等待著的血戰并沒有發生,下面那幫在朱甲赤旗的兒玉黨兵卒,并沒有絲毫打算發動圍攻的架勢。
這六百多人只是在輪流休息飲食,替換著往城砦內拋石射箭,但由于距離太過于遙遠,弓箭、石塊多數都被掛在木柵上,打出幾個小缺口,并未傷到什么人。
有幾次這些兵卒推著櫓楯沖上來,但到了壕溝邊上就停住了,只是往溝內仍些填土草袋,連白刃戰都沒正面相交,敷衍意思很是明顯。
時候久了,月見砦內的守軍也有些疲沓,披著胴甲在土壘上下跳躍,推動木石防御,可不是個省力的活計,紛紛躲在壘后歇息,只留十幾人登高哨探。
天氣炎熱,有些守兵連胴甲都解開扔在一邊,用衣服扇風納涼,連砦中的十幾名武士都不呵斥,只是讓人去井戶內打些涼水送來解渴。
島村景信甲胄齊全,跟長岡右衛門以及目付奉行山田豐五郎坐在幡旗下,面前放著一鍋煮爛的牛肉,一碟生切魚膾,旁邊散落了幾個空酒壇,三人坐在一起推杯換盞。
附近的旗本們只是在旁等候,不敢多言,這三人里面除了山田豐五郎這個目付還講些情面,只要沒犯軍法便不會無故刑殺,剩下兩個皆是殘酷之徒,無人敢觸犯招惹。
待到又喝完了一壇酒,旗本正要添酒,卻看見島村景信將手中酒盞往地上狠命一擲,摔得粉碎,那旗本不知哪里有錯了,撲的一下子跪倒在地,磕頭如擂鼓一般。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長岡右衛門一腳踹飛出去,抬起頭來去看見三人往陣前走去,趕緊爬起身來,跟在后面,卻覺得后面一陣發涼,原來拿一下汗水竟將背心浸透了。
島村景信拎著一壇酒水,晃晃悠悠的來到死兵隊中,見這些人扎束齊整,略有滿意的點了點頭,便來到陣前,拔出腰間的太刀在地上劃了一條線,大聲說道:“今日若不能拿下月見砦,爾等誰也不能生還此線,胸前有傷者,我做主給你們免除三年的貢賦。若是背后有傷者,就別怪老子不客氣了,全家老小一個不留。”
自己尋了個木樁坐下,繼續說道:“另外我手中這壇酒水倘若喝空,仍未破砦,戰后即便克勝,仍舊擇十抽一,斬首示眾!”
眾人齊聲稱諾,島村景信擺擺手示意這些人可以去上陣了,長岡右衛門左手提刀,右手持矛,當先而行,余者咬緊牙關跟隨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