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上宗景說道:“這個安排,倒也妥當的很。島村八郎騎射兩精、武藝嫻熟,為人豪氣,更難得有一片赤子純孝之心。他與你一般,皆被我視為子侄,應當多多親近才是。”拍了拍宇喜多直家的肩膀,道:“本家如今有你二人,一人悍勇,一人善戰。只要能夠勠力同心,何愁國內不定,恢復播、備、作三國舊領指日可待。”
“人生在世七難八苦,唯有求之不得最是消磨意氣。就拿我這無能之人來說,半截入土的人了,生死勝敗早看的淡了,唯一難放的心愿,其實還是國中這二三十萬百姓。只要三郎你肯上進,將來定然能夠做出一番成就。那時我想,能家公黃泉有靈,也必會欣慰。”
他這一番話娓娓而談,換個不認識的人,斷然猜不出這竟是北拒尼子、東取播磨,曾經一度威震山陽道的浦上宗景。
他這副坦誠的模樣,或許只是做戲,但話語的意思宇喜多直家還是聽得明白,這是暗里告訴自己,只要能助浦上家抵抗尼子軍,就會將島村三人眾交給自己發落,為宇喜多能家報了大仇。
宇喜多直家只是點頭,并不回應。浦上宗景見他不言語,又問道:“砥石城之事,你可已經知曉?”
宇喜多直家抬眼看了眼他,疑心這是故意來問,答道:“聽聞浮田大和守被政宗公調略,倒向了播磨國。”
“所言不錯,自從吉備一戰過后,大和守已然被尼子軍打得聞風喪膽。你且放心,只要機會合適,定會有你報仇雪恨的時候!”一語帶過,不再說下去。
他們說話的功夫兒,殿內殿外數十名女子穿梭如蝶,一盤盤佳肴,一壇壇美酒盡數端來。白拍子、樂女、弦師,由小姓引著,先向首座上的浦上宗景行了禮,退到角落,掌燈明燭,絲竹管弦之聲緲緲入耳,殿上春意融融。
酒宴擺好,浦上宗景把著宇喜多直家的手,叫他做到自己身側,一笑,對眾人道:“各位,今日在場都無有外人,自請入席罷。”十幾人或行禮,或萬福,禮畢,各自入席。
這處函館殿大、人少,席位擺的都比較靠前,殿門口往上空了一大片,有些空閑,樂女弦師往前挪了挪,便在哪兒歌舞獻藝不提。
浦上宗景對宇喜多直家道:“不知你今日要來,也是趕巧了。在座諸位皆為家中親厚信臣,本意今日小聚,索性兩相并在一起,權當個給你接風洗塵的宴會了。盡是自己人,無需拘束客氣。”
他先端了一杯酒,昂首一飲而盡,道:“我腿傷還未痊愈,夫人不許許貪杯。諸位,今日這上品佳釀可要代我盡興。”大家一起舉杯,共同飲盡。
浦上宗景示意,殿角樂聲頓起,女樂撿著拿手的曲牌,一個接一個自管唱來。
一個面相粗獷的武士站起來,端著酒杯,正要說話浦上宗景笑道:“今日私宴,各位隨意。想要找本殿敬酒的,若不想惹火上身,我看還是免了罷,沒得便宜你們這幫混賬!”
浦上宗景的夫人是當初流亡京都庇禍時,迎娶山科氏的公家貴女,平日禮法甚嚴,高天神城內大小內務皆受管束,便是連家督本人亦不可例外。
諸人聞言大笑,浦上宗景指了宇喜多直家,又道:“浮田三郎遠來,你們得好好親近,敘敘舊誼。”
適才相見時,這些武士中有幾個都是新近提拔上來的家臣,但相識故舊同樣不在少數,而且都是各郡內的有力豪族出身,不能輕易得罪。他驟登高位,隱然割據半國之地,未見得沒有人妒恨忌憚。
宇喜多直家忙站起來,道:“諸位與我都為主公直臣,本就是親如一家之人。今日相見,實在是心中歡喜雀躍。”
浦上宗景笑道:“心里再是歡喜,不如同飲敬酒來得爽利實在!”
眾人轟然大笑,紛紛道:“主公言之有理,先飲上三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