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十點半,喝得暈乎乎的老楊同志邁著凌波微步回到了彭州檔次最高的電力賓館。
住幾樓來著?
電梯旁,老楊同志扶著腦袋想了好一會,但終究還是沒能回想出來。
無奈之下,只得轉身回到賓館前臺,好在還能想起自己的名字,前臺的服務員應該能幫自己查到房間號。
可就當老楊同志口舌不清地剛把自己的意圖解釋到了一半的時候,肩膀忽然被人給拍了一下。
“老楊?果然是你!
我剛才在電梯那邊就看到你了,相認卻沒敢認。”
老楊同志雖然暈乎到了忘記房間樓層的地步,但尚未迷糊到不認人的程度。
“喲,是胡廠長呀,怎么這么巧呢……”
此人正是老楊同志下崗前所在廠的廠長胡海青,在當晚老楊同志宴請幾位老工友的酒桌上,可是沒把這位胡廠長給臭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不會是走漏了風聲,被這玩意給知道了,有意找來尋仇的吧?
心里不由的一驚,使得老楊同志的酒意登時清醒了三分。
胡廠長盡顯傲嬌神色回應道:
“我在這邊陪幾位領導吃飯,剛吃完,正打算回去呢,這不就遇到了你嘛。”
電力賓館的名字雖然起得樸素,但做為彭州檔次最高的一家星級酒店,其餐飲方面,不敢說是全市最好的,但也一定是最貴的。
能在這邊請客或是被請,那肯定是高貴身份和尊貴地位的象征,因而,那胡廠長臉上呈現出來的傲嬌神色,只能說是自然流露,不帶有故意顯擺之意。
酒意被驚醒了三分的老楊同志突然間想起了自己的房間號,可是,看那胡廠長并沒有就此離去的意思,也只好捏著鼻子繼續忍受對方的傲嬌。
“廠里……還好吧?”
老楊同志在酒桌上已經從工友的口中得知了廠子已然倒閉的消息,但此刻,迫于寒暄無詞,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這么句話出來。
胡廠長拿捏出了一副頗為惋惜的模樣,搖頭嘆道:
“像咱們這種老廠,積重難返,終究還是沒能逃過時代的選擇,倒閉了,半年前就倒閉了……”
一聲哀嘆之后,胡廠長忽地變了一副神態,精神抖擻神采奕奕接著笑道:
“不過,我剛干了個新廠,還是老本行,正缺你這樣的有經驗有技術的老工人,怎么樣,考慮考慮,回來跟我一塊干?”
老楊同志在心里暗自冷笑。
吃公家飯的時候,恨不得把他們這些老工人像垃圾一般掃地出門,現在單干了,卻意識到老工人是塊寶了。
什么玩意嘛!
“實在是對不住了,胡廠長,我們家現在搬去帝都了,跟我大兒子住,要不,您再跟其他工友……”
胡廠長著急打斷了老楊同志。
“你先別拒絕嘛,聽我說。
我知道你家搬去了帝都,也知道你家大兒子在帝都出息了,可是,老楊啊,你可得想清楚了,你家大兒子有責任養活你們老倆口,但沒義務養活他的弟弟妹妹吧?你不還得要拼命掙錢不是?
帝都不好混!
你年齡又大,在那邊能找到多好的活?光指著你家大兒子?你家大兒子一個月又能掙多少錢?”
老楊同志哭笑不得,磕磣起了一張老臉。
我家那大兒子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別說我老楊不清楚,連那狗小子自個也不清楚……
就聽他在路上開口就要給桑二蛋那個小王八蛋再投兩百萬的口氣,就跟是花個幾塊錢吃頓飯一般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