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臺下觀眾的掌聲和叫好聲漸漸止歇,趙曦玉也學著沈月樓的動作微掀簾布,輕輕唱起一段西皮散板:“推開轎簾向外瞧,聘女之家是富豪;只恐怕我過門也遭嘲笑,那時候老爹爹又要心焦!”
兩相對比,感懷身世,趙守貞哭得更傷心了。
聽到趙守貞的嚶嚶哭聲,薛湘靈心有戚戚,忍不住唱了一段西皮流水板:“耳聽得悲聲慘心中如搗,同路人為什么這樣嚎啕;莫不是夫郎丑難諧女貌?莫不是強婚配鴉占鸞巢?叫梅香你把那好言相告,問那廂因何故痛哭無聊?”
梅香聽了小姐的話,便跑去趙祿寒那里問了一下。
問清緣由,梅香連忙跑到轎旁對薛湘靈白道:“小姐,他家姓趙,轎中乃是他的女兒,因家中貧寒,無有妝奩,唯恐他父心中不安,故此傷心耳。”
到這一段時,沈月樓已經在轎中站了起來,靈動的眸子轉了轉,撫袖伸出蘭花指,再唱了一段悅耳纏綿的西皮流水般:“聽梅香一語來相告,滿腹驕矜頓雪消;人情冷暖非天造,何不移動半分毫?
我今不足她正少,她為饑寒我為嬌;
分我一只珊瑚寶,安她半世鳳凰巢。
忙把梅香低聲叫,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聽到后一句百轉千回的拖音,臺下觀眾忍不住瘋狂叫好。
“太絕了,這一段必將名傳千古。”
“分我一只珊瑚寶,安她半世鳳凰巢。這兩句,沈老板唱得太好聽了。”
“后面那段拖腔才是點睛之筆。”
“沈老板掀開轎簾,招呼梅香過來的動作太可愛了。”
“這場戲,讓我對薛大小姐完全改觀了,憐貧濟困,心底良善,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啊。”
“現在一想,她的那種小挑剔與壞脾氣也是可以接受的了,偶爾對夫家使個性子,也是一種別樣的情趣呢。”
輕輕點了梅香兩下,薛湘靈以目示意,讓梅香把鎖麟囊給對面那個貧家女送去。
“我說小姐,可不是我舍不得,想這鎖麟囊,是老夫人轉為您過得門去,早降麟兒,要是給了他們,豈不辜負老夫人一番好意嗎?”
聽到梅香說起生孩子這個話題,飾演薛湘靈的沈月樓忍不住輕輕抖袖,將左手豎起蘭花指貼在右頰,做出一副無限嬌羞的神情:“這都是神話憑空造,自把珠玉夸富豪;
麟兒哪有神送到?積德才生玉樹苗;
小小囊兒何足道,慰她饑渴勝瓊瑤。”
“好,我去給她送去。”
梅香上前解贈鎖麟囊,趙家父女卻極有志氣,堅決不肯領受。
后來,實在不忍辜負人家一番好意,趙守貞道:“這……唉,想這世態炎涼,多是勢力之輩,不想在這春秋亭上,欲得知音。
爹爹對他們去講:將囊內之物取出,留下空囊,以志深情厚誼。”
聽梅香說趙家父女只留下空囊卻把囊中的珍寶全部返還,薛湘靈對這女子的品性也十分感佩。
二女引以為知己,本想下轎見對方一面,卻實在不合規矩,就沒有見上,甚至,因為著急拜堂,連對方姓名都沒有問。
花轎啟程,趙守貞忙道:“爹爹且慢!還未曾問那小姐的姓名呢?”
趙祿寒遙望一眼,無奈回道:“去遠了,莫誤了吉時,人生何處不相逢,也許日后會有相見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