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古拉決定用沉默來讓對方知難而退,然而過了幾秒后,他聽見精密齒輪轉動,合金塊松開咬合的聲音——門開了。
啪!
浴室玻璃門應聲推開,水霧迫不及待地纏上來客。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通過馬桶離家出走了。”
伊古拉發出悠長的嘆息:“第一,這里不是我們的家;第二,你為什么能來到我這邊?”
“我跟這里的侍女說這里敲門沒人應,你可能已經在虛境死了,靈魂頭部被斬魚龍咬掉一塊,變成任人魚肉的植物人,所以她就開門讓我進來檢查你有沒有失禁。”
亞修坐在小凳子上,“真是封建腐敗啊,居然還有侍女,這家族制度果然文明的毒瘤,但侍女服倒是挺可愛的。”
“我們不是被軟禁,不能出房門的嗎?”
“不知道,我起床試了試,發現門禁解開了,可能昨晚大小姐趁我們不在偷偷向母親撒嬌吧?”
“先不提那些細枝末節,”伊古拉盯著亞修說道:“你到現在還沒注意到我在泡澡嗎?”
亞修眨眨眼睛恍然大悟,過去把玻璃門關了,然后再坐回小凳子:“抱歉,忘記關門了。”
“你還忘記把自己也關出去。”伊古拉用水潑了一下臉,徹底放棄進入白癡狀態,恢復營業狀態:“說吧,找我有什么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聊天嗎?我難道是那種求到你頭上才會找你的人嗎?”
“當然不是,你是求到我頭上還會騷擾我泡澡的人。”欺詐師扯了扯嘴角:“用借錢來比喻的話,別人好歹是借了錢才囂張,你是還沒借錢就已經很囂張。”
“我確實有些事想找你咨詢一下,”亞修撓撓頭說道:“畢竟你看起來經驗很豐富。”
“你來咨詢欺詐師?”伊古拉揚了揚眉毛:“信徒找牧師尋求安慰也不過如此了。”
“當你肩負其他人的生命,你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讓那些信任你的人死于非命,你會害怕嗎?”
“……如果你這份心理壓力是源于越獄時我們對你的信任,那你的神經反射應該能繞一圈時間大陸。”
“不,越獄時我從來沒對你們抱有過負責的念頭。”亞修搖搖頭:“因為你們從未相信過我,我也沒有相信你們,我們相信的是各自的判斷,我們為自己負責。”
“而我說的是,當別人無條件信任你,愿意將自己的生命交給你作為籌碼,你押注時會有特別的感覺嗎?”
欺詐師瞇起眼睛:“他們選擇相信我,那就說明他們做出了自己的判斷,我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嗎?”亞修打斷了他,視線越過水霧,試圖從欺詐師的眼里尋求真實:“假如我把自己的命交給你,你押注時可以不帶絲毫猶豫嗎?”
水霧徐徐上升,為沉默穿上了外套。
“我聽懂了。”伊古拉用水潑了潑臉:“你不是來咨詢,你是來尋求安慰。”
一語中的。
在與丹澤爾交鋒的時候,亞修可以理性地做出判斷,可以硬氣地向死而生,可以當一個寧死不屈的英雄。但離開虛境,回到現實冷靜下來后,亞修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他將魔女和劍姬的命都押上賭桌了。
先不提他沒把她們當成私有物,在很早以前劍姬就說過,就算亞修死了,她還是能在自己的世界里繼續生活。干員并不是依附亞修而存在,她們擁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擁有自己的父母朋友,以及自己的人生。
同樣,如果干員死了,估計就是真的死了。她們的頭像會徹底灰下去,只剩下手冊里的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