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冬月,夜風已有了冷意,不過李曄倒是不以為意,讓寒風吹在臉上,反而覺得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數年布局,終得撥云見日,些許寒風豈能傷得了朕。”他不喜宦官,常在身邊的,多是一些貼身侍衛,眼下說話自然也是對他們在說,“待翻過除夕,到的明年開春,該是行肅清之舉了。”
他不擔心這些話被傳出去,身邊的侍衛俱是他還是壽王時所帶來的。李曄吸了口氣,正欲還要說話,下方石階有人上來,“啟稟陛下,大將軍過來了。”
侍衛口中的大將軍,自然是李順節,他接管北營神策軍后,幾乎都在軍營待著,收復張懷義往日的部下,只是進展并不順利,其中一個指揮使楊懷雄,武藝頗高,為人老辣,讓李順節難以應付。
眼下過來,令李曄皺了皺眉頭,深夜入宮,多半是緊急之事。
“難道軍營有變?”
不多時,他視線之中,一個快步而行的身影匆匆過來,上了石階半跪見禮,李曄讓他起來。
“順節,可是北營那些刺頭,要造你的反?”
李順節身材魁梧高大,站起身來猶如一堵小山般立在皇帝面前,他微微躬著身子,低下頭,這樣才顯得差距沒有那般大,也算對天子的恭維。
他搖頭,看了眼周圍,連忙掏出一封信函呈過去,“隴右的書信......被阻了半月,才加急送來。”
隴右?
聽到這兩字,李曄第一反應就是李茂貞、耿青兩人,臉上頓時有了喜色,他對自己的謀劃向來自信,尤其拿下西川后,大抵已經看到了隴右明年將會有的變故。
想不到眼下來的如此之快。
他連忙拆開信函,在手中展開,目光順著自己移動,臉上喜色漸漸冰冷了下來,還未看完只覺得一陣頭暈,腳下虛浮,蹣跚的靠去邊上的石欄,手舉著信紙微微發抖。
“......何時的事?”
李順節看著皇帝的表情,誠惶誠恐的半跪下去:“回陛下,十月......李繼岌殺了李茂貞、李繼鵬,將兩家滿門皆斬于菜市口。消息原本能在十月底到,但被人壓下,到的三天前,才從鳳翔那邊傳過來。”
“李繼岌......他是李茂貞的養子......他怎敢?!他怎敢如此做——”
制定隴右的計劃陡然間全被推翻了,針對李茂貞的謀劃,甚至會連累到明年他肅清宦官,李曄如何不氣?
他將那信紙撕的粉碎灑去地上,叫了李順節起來回到大殿,連夜商議起如何續上之前的謀算,至于那個出現在他腦海中的耿青,都在此時在他心里重重畫上了一筆。
一個養子殺了養父,奪走兵權占據隴右。
這樣一步棋,若說后面沒人出主意,他李曄打死都不相信。
自己設的局,還沒開始就已結束,李曄幾乎熬夜重新布置計劃,然而他與李順節才落實到一半,宮外又有侍衛匆匆過來。
是鳳翔那邊來的信,應該是前一封信送走后不久的幾天里,又發來的,皇帝打開信封,目光落到紙面上,只有短短一豎。
——李繼岌以幕僚耿青為副使少尹、掌書記,提兵兩萬進逼鳳翔。
短短一豎字跡,看在他眼里的,卻是令一番內容,簡短幾個字:我又回來了。
“啊!!”
大殿之中,李曄發出怒吼,揮手將案桌上筆墨紙硯、文書奏折掃飛出去,砸在側面的燈柱都在微微輕搖。
這一天里,李茂貞被殺,李繼岌兵發鳳翔的消息傳開,曾經許久未出現的名字,再次在熟悉的人耳中聽到了。
那是震懾的感慨。
也在這一天,屠是非從王飛英口中聽到這個消息,沉默的走出刑部,騎上屬于他的馬匹,去往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