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孌和她年紀相仿,倒是句句投機,她不禁說:“你是我在這里見過最開明的女子。”
芝玡欣喜:“真的?浣衣局幾乎都是粗使婆子,要么是宮歲頗長的浣衣女,十二三的姑娘少見,你算是一個。”她伸出一根指頭,話語愈發親近。
姝孌性子軟,姐妹親近是她心里渴求的事,“這倒是,你我二人還可作伴。”
“可是一件大好事!不過,你也是被罰來做粗活的嗎?”芝玡好奇。
“不算罰,是李女使親自下的命令,我今后就在這里當差。”姝孌面頰微紅,別人都是浣衣,只有她得干些臟活累活。
芝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管如何,在浣衣局里本本分分做事總是好的。姝孌,你家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姝孌迎上芝玡清澈不惑的眸子,欲言又止:“此事,我沒辦法說清,朝野紛爭罷了。”
秦媽媽告誡她,凡事不可與外人說道,大不敬的話說出去,尸首都不知何處去找。
“倒也是,你不過是家中深閨之女,怎能看得清外事,可憐了。”
姝孌不語,靜靜聽她說。
“今兒,我陪你在這兒做活可好?”芝玡拉住她的手,如同親姐妹一般,甜笑。
姝孌懵懂地看著她,下意識點點頭,“好。”
茅廁的臟亂讓姝孌幾欲嘔吐,芝玡卻不以為然,和她有說有笑,手上麻利極了。
浣衣局新到了一絲金絲綢紡,面料輕薄,光滑之至,她們必須在年末之前將這上好的錦布仔細清洗,妥帖地送到各宮的主子手里,供其制華服而用。
李嬌盈很是上進,忙前忙后接收錦布的運送,魏女官倒也不是甩手掌柜,只是她過于殷勤,上趕著幫她解決大事小情,魏女官閑的自在,她偶爾來聽幾句進度,便又忙著處理宮務了。
“各宮的錦布都入庫了?”魏如殷品著宮中新上的菊茶,手里不緊不慢地翻開入庫大冊。
李嬌盈應承道:“下官不敢耽擱片刻,這幾日趕早不趕晚,妥是都讓人入了庫。”
她心中門清,入庫的錦布倒著背,她都知道在哪兒。
魏如殷眼眉里閃過一絲詫異,嘴角勾起,滿意地夸贊她務實能干,是個得力的助手。
“大人過獎了,都是下官該做的本分,不敢妄想過譽之談。”說罷,李嬌盈腰身又探下幾分,以示尊敬。
魏如殷柳眉微抬,語氣輕快道:“能干些好,浣衣局早年間無能人貴手,凡事都是本官親自打點,頗是煩累,如今你精明強干也是本官的福氣,你最近差人多留心這些布料的清洗整理,這都是各宮主子的心頭好,出了差錯我也不好交代。”
“那是自然,下官萬死不辭。”李嬌盈面色凝重,還是應了下來。
入庫冊被一雙凝脂玉手匆匆合上,她沒有多看幾眼,反而將那菊茶一飲而盡。
魏如殷閑庭信步邁出浣衣館,留下李嬌盈和手下面面相覷。
“她到底是想讓我替她分憂,還是在刻意防備我?”李嬌盈想不通。
芝玡喏喏道:“大人精明強干,魏女官必然覺得您是個左膀右臂,她連入庫冊都沒有一個條目一個條目地查,說明很是信任大人啊。”
李嬌盈心中猶豫,“你懂什么,入庫冊的條目本就是她的人整理歸納出來的,與我何干?查與不查都可。倒是如今信任我,事無巨細都愿意交付與我,怪事。”
芝玡茫然,她不懂李嬌盈擔心的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