黟縣、休寧縣、婺源縣、祁門縣、績溪縣,包括倒霉催的歙縣,徽州府一府六縣統統虧欠賦稅!
一個都沒有幸免!
除倒霉的歙縣外,其余五縣共欠糧一萬七百八十石,折銀作價三千兩百三十四兩。
于謙對自己的計算能力相當自信。
歙縣折銀兩千九百一十兩,加上五縣三千兩百三十四兩,這便是六千一百四十四兩。
與朝廷的‘人丁絲絹’只差二兩銀子!
答案已經出來了!
“他娘的,歙縣就是個倒霉蛋!”
于謙終于是忍不住,將心聲給罵了出來,對歙縣這幫倒霉蛋表示默哀。
他們一縣老百姓,硬生生五十年,承擔了整個徽州府的當年欠下的‘人丁絲絹’,這一承擔就是整整五十年!
事情查到這里,于謙已經心知肚明,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當年囯初,四方動亂,朝廷清查地方賦稅,查出來整個徽州府總共短缺了兩萬多石的賦稅,便已‘夏稅生絲’的名義要求徽州府補齊。
這本來也沒有錯,你地方每年都缺這么多,朝廷還怎么過活?
以前的,咱們就不算了,畢竟那時候大家都活在前朝的殘暴統治下。
但往后,你們徽州府要乖乖聽話,這筆白花花的銀子,必須給我們交齊了。
一兩都不能少!
對徽州府來說,這也沒有問題,本來就是應該交的一直沒有交,現在咱們徽州府往后都交齊了就是。
可問題就出在,這筆每年多出來的六千多兩銀子,本來應該由整個徽州府六縣承擔,最后天知道怎么就變成了倒霉催的歙縣一力承擔。
這一刻,于謙覺得整個架閣庫都在發光,光源正是他自己。
他覺得自己就是整個徽州府在閃亮的那個人。
他要為整個歙縣做主,向上頭逃回這個公道。
前面五十年多交的,咱們歙縣就當做好事了,但往后可絕對不能再這樣了!
欺負老實人,也不是這么個欺負法的啊。
這就是逮著一頭豬死薅啊。
豬都薅禿了,還要接著薅。
“所幸,是我給發現了!”
于謙放下了手中的本本賬冊,站直撐了一個懶腰,手指和脖子扭動的卡卡作響。
稍作休息,于謙不該再歇下去,他覺得自己就該為徽州府歙縣百姓做主。
立即是提筆疾書,不多時一片文采飛揚、條理清晰、數據明確的公文便從于謙筆下寫出。
這公文之中,于謙擺事實講道理,最后更是提到,這筆補征的賦稅本就該整個徽州府六縣共同承擔,而非歙縣一縣承擔,府志可以作證!
徽州府志哪里能作證?
當年這筆賬,沒有任何的提及,根本就沒有清清楚楚的說是徽州府亦或者是歙縣。只是含糊記載著,你們徽州要交多少多少‘人丁絲絹’。
而那什么六縣共擔卻是只字沒有啊。
畢竟按照當時的情況,行中書省的大老爺們,肯定是知道徽州府欠朝廷錢了,那么徽州府自個兒也定然是知道的,不然這筆錢還能進狗肚子里去?
現在發文讓徽州往后不要再欠錢就好了,徽州府也必然會老老實實交足的。
可徽州府后面是交足,卻是歙縣一縣交了整個徽州府的錢……
于謙的公文已經交到了歙縣縣尊手上。
他一身輕松,現在徹底沒了拜訪請教前輩先賢的打算。
他在等著,自己的大發現得到歙縣縣尊的重視,等著得到官府的肯定和褒獎。
然而。
一天,
兩天,
三天……
于謙的那份公文,卻如同是石沉大海一般,連個浪花都沒有翻起來。
竟然是就這樣了無音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