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岸,一條小巷中。
一株碩大的綠柳,張開著遮天的樹冠。
樹冠下,是一座院墻倒塌的小院。
院中有雜草叢生,窗不遮風,頂不避雨。
一家五口。
已經忙完了活計,各自回家。
年邁的老嫗,一邊叫罵著年幼的孫兒,一邊從一旁茅草頂的小屋中,取出一條黑黝黝,手臂粗細的麻布團。
老嫗面色如常,將黑布的一端,放入一個水盆中。
用力的涮洗了幾下,很是用心的將黑布擰干。
最后,再小心翼翼的將黑布,送回原來的屋子。
而老嫗,則是端著水盆,走到了廚房里。
不多時,那根煙囪,升起了聊聊炊煙。
……
朱瞻基默默的收回視線。
這里是兩淮鹽場轄地,卻能看到如此可悲的一幕。
和風閣上,歡聲笑語。
即便是鄧永新,葉英發兩人,也顯得相得益彰。
花小娘子座下的椅子,離著自己也越來越近。
幾乎到了貼臉的地步。
清淡的香味,從花小娘子的身上散發,鉆入朱瞻基的鼻子里。
天然的香味,遠超過往所聞。
“聽說,太孫此次來揚州,并未帶宮中女官隨行伺候?”
花小娘子用了京城。
事實是,宮里頭的宮女,并不是人人能都被稱之為女官。
朱瞻基微微一笑,偏頭看向花小娘子:“你要隨行伺候本宮嗎?”
他很直接。
大家都是什么人,一清二楚,沒必要文縐縐的,說什么想一同起床的騷話。
你饞她身子。
她貪你權錢。
交易而已。
花小娘子趕忙解釋:“奴不敢想……只是聽人說,太孫一心國事,揚州離應天不過百多里路,卻也不待伺候的人。奴心疼惜……”
什么人說的?
自然是葉英發了。
朱瞻基呵呵一笑:“本宮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花姑娘在揚州,受萬千士子追捧,又得葉大人愛護,如何敢讓花姑娘屈尊伺候?”
你說名字,我就讓你伺候。
花小娘子美目似水,兩眼含春,面如桃瓣,微微低頭:“當不得太孫這般,奴賤名花錦官。”
朱瞻基眉頭一挑:“你是四川人氏?”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他聽出了這花錦官名字的由來。
花錦官搖搖頭,微微側目看了一眼葉英發,小聲道:“葉大人才是。”
朱瞻基一愣,這才想起,葉英發是出身四川。
不由的,他默默的看了一眼,似乎是正在與鄧永新討論,如今國朝畫壇,誰人第一的葉英發。
他暫不應付花錦官,站起身。
“兩人大人,本宮自應天一路行舟,頗為顛簸,此時不勝酒力。不知鄧知府,可安排了……”
鄧永新只是看了安坐在旁的花錦官一眼,立馬反應過來。
這一次,他終于是搶先一步,站起身開口:“太孫,倒是下官唐突放肆了……下官這就帶您,去備好的歇息之處。”
葉英發不得不同樣站起身,他本來是打算,再多邀太孫喝上幾壺酒的……
朱瞻基身子晃悠了一下,手已經是搭在了花錦官的肩膀上:“喝不過兩人大人,且辛苦花姑娘一番,扶著本宮去歇息吧……”
葉英發一愣,旋即反應過來。
自覺自己的安排,終于是如了太孫的意。
他趕忙讓出路來:“太孫身體要緊,下官等不敢耽擱。”
說完,他又對鄧永新道:“鄧大人,太孫來揚州,揚州府該仔細伺候,太孫一應需求,務必盡心,不得懈怠。”
這話像是上官對下官吩咐下令一般。
雖然葉英發高過鄧永新半品,但兩人相互之間并無所屬關系。
但葉英發是要他用心伺候太孫,鄧永新自然不敢反駁,只得是呵呵的笑著點頭,已經是將朱瞻基另一邊的位置占據。
伸著手,引著太孫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