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月。
正是江南地區,最為炎熱的時候。
若是惹得厲害,就是敲開一個生雞蛋,放在石板上,用不了多久就能被煎熟。
等朱瞻基帶著鄧永新,讓人打開揚州府衙大門,出現在府門前臺階上的時候。
只見府前街上,放眼望去。
一堆老不死的!
等這群老而不死的老賊看到衙門被打開,頓時都從椅凳上站起身來。
稍稍年輕些的,已經是抬起哆哆嗦嗦的手,指著朱瞻基和鄧永新兩人。
“兩淮巡鹽御史萬高,亡妻葬禮期間,與妻妹茍合淫穢,斯文掃地,有損私德。老夫在此,問上一句,此等無恥小人,如何能竊據御史之位?”
這人,竟然是仗著年老,無視朱瞻基的大明太孫身份,橫加指責朝廷命官。
頓時,朱瞻基的臉沉了下來,眼底一片陰沉。
鄧永新眉頭一皺,憤怒呵斥:“當朝太孫在此,老夫子即便要申訴,也該知曉君臣禮節!如此憤憤,這些年的書,都念到哪里去了!”
他終究是有所忌憚,沒有將狗肚子給說出來。
鄧永新是揚州父母官。
父母者,罵兒女兩句,沒大問題。
開口的老者,當場一滯。
他方才卻是忘了儀度,如今被罵,他也就不能用不尊老為由反擊。
最后,只得是悶悶不樂的哼哼著。
一旁,有更老的接過話。
“鄧大人威風!太孫在此,尚且未發一言,大人就要給我等為民請命的老朽們,定罪了嗎?”
鄧永新語塞。
現在開口說話的這位,可是揚州鼎鼎有名的士林名儒,門生舊故無數,朝廷里多得是關系。
這人懟不了。
朱瞻基搖搖頭,心中暗暗念叨,鄧永新終究是膽怯了一些。
若是日月堂的少年們在,那怕是剛剛被派去兩淮巡鹽御史衙門的于謙在這里,也敢問上一句:老先生官居幾品?
此時,鄧永新落下氣勢來,朱瞻基只能是站出來。
“江都,乃是揚州,兩淮,乃是大明的揚州,大明的兩淮。敢問是我家虧待此地百姓了,還是有人荼毒百姓了,要讓本該在家含飴弄孫的諸位,不顧暑氣入體的危險,也要來到官府衙門前為民請命?”
為民請命。
可是個很不好的詞語。
至少,對于統治階層來說,誰也不想看到這個字眼。
朱瞻基身為大明絕對的統治階層,皇家宗室成員,有著充足的資格,反問上一句。
你們這幫子等死的老朽,有什么資格,來這里為民請命,誰給你們的臉了?
那在揚州士林赫赫有名的老者,同樣語塞無言。
若說他們是在為民請命。
那就是在說朝廷的不是。
更何況他們無官無職,有何資格指摘朝廷?
看著這些半截埋進黃土里的老貨,朱瞻基眼底閃過一抹厭惡。
本想將這些人請進衙門里避暑的心思,也就此做停。
給你們臉了還!
他稍稍側目,眺望街口,估算是時辰也該是到了才是。
……
待到日頭最毒的時候。
街頭。
有小吏,急匆匆,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一邊奔跑著,一邊呼喚著。
“來了!”
“來了!”
人們紛紛側目。
皆是目露憤懣,若不是有所顧忌,定然是要狠狠的懲治這個放肆小吏。
不見老夫等人,正在此處,為……
正在此處,好言相勸嗎?
小吏,風一陣的從這些,他并不認識的老頭子面前跑過去。
“啟稟太孫,衍圣公來了。”
衍圣公!
天下文脈師承所在的人家,當代家主來了!
還未等揚州府衙前的這些老秀才們開始震驚起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