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桃樹,今年長得格外的旺盛。
今年的樹上肯定能長滿一顆顆飽滿的果子,碩果累累。
而在院落里面的那株最高最大,也是最古老的桃樹。
整個樹冠已經高過院墻,似乎是將半個院落都給遮蔽住了。
數不清的桃葉和花骨朵,隨著陣陣微風,不停的搖擺著。
輕輕的推開不斷發出咯吱老朽聲的院門。
朱瞻基一眼就看到坐在木臺上的老和尚。
姚廣孝沒有坐在蒲團上,也沒有躺在藤椅上,他只是穿著一身得體的僧衣,席地而坐,輕輕的靠在那株老桃樹下。
姚廣孝的雙眼一片清明。
很是難得。
最近的他,總是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但是現在他卻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年輕人。
姚廣孝的心中有些歡喜,卻也有些憂愁。
其中滋味很是復雜。
姚廣孝長嘆了一聲,微微的合上雙眼:“你怎么就回來了?”
朱瞻基輕笑一聲:“來看你這個老和尚到底什么時候死啊。”
“快死了!快死了!就快了……”姚廣孝同樣表現的很是高興,滿臉的笑容。
朱瞻基輕笑了幾聲,臉上的笑容卻是在逐漸的收回,直到最后化為一片落寞。
姚廣孝有些艱難的抬起手,指了指眼前的空地。
有些苦澀的笑著,朱瞻基點點頭,按著老和尚的意思,席地坐在老和尚的對面。
“老爺子讓我回來,是要我推行革新之事的吧。”朱瞻基用了一個肯定句。
從在東瀛收到老爺子送去的消息之后,朱瞻基就猜出,老爺子讓他在老和尚臨終之前回來,只有很小一部分原因,是希望能了了此時這一老一小兩人之間的情感。
更多的,則是要替老爺子完成朝廷推行革新之事。
而聽到朱瞻基自己說出實情。
姚廣孝則是滿臉贊許的點著頭:“越來越穩重了,很好!”
“你是說,不用擔心你死了之后,我會做糊涂事?”朱瞻基定定的看向臉色格外蒼白的老和尚。
按照自己的經驗,朱瞻基清楚的知道,老和尚真的沒有多少時日可以活了。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血氣。
呼出的氣,要遠遠地超過吸進去的氣。
盡管老和尚的雙眼,在此刻格外的明亮,但是卻怎么也藏不住眼底深處的死氣。
暴露在外的手背上,暴露著一塊塊的淤青。
那是人體內的血液流速緩慢之后,所產生的變化。
而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變化,則是因為他的心臟已經逐漸向著終止工作靠近了。
一到零的距離而已。
感受著朱瞻基視線里濃郁的悲傷,姚廣孝依舊是微微一笑:“是啊,老和尚就要死了……”
朱瞻基剛想說些什么,卻是被姚廣孝抬手止住。
只聽姚廣孝繼續說:“如果我們不死,這個世界終究會被腐朽和死氣所包圍。貧僧我這輩子就沒有真的貧窮過,所以大概是不能去見佛祖了。不過這樣也好,佛祖那一套不適合我。相看兩厭,不如不見。”
“我這輩子做的最滿意的一件事情,就是讓你們家老爺子來到這座應天城。”
“但是當他走進這座應天城的時候,我開始害怕了,所以這些年一直躲在這座山上。”
“我要死了,他也不可能真的萬萬年……”、
“你父親很不錯,如今聽說身子骨也漸好了,這很好。他會是個仁義的君王,對大明江山、對文武百官、對你對他,都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