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敏點了點頭,方紫嵐輕笑道:“那就問問你自己,你的本心是什么?”
“護佑百姓。”上官敏脫口而出,方紫嵐微微頷首,“大京的百姓是百姓,大漠蠻族的百姓也是百姓。”
阿宛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插話道:“說來說去,不還是兩廂為難?”
“雖說蠻人與中原人是世仇,但以戰止戰,換來的多是鮮血和犧牲。”方紫嵐長嘆一口氣,“戰爭,從來都是最末流的手段。”
聞言曹副將不由道:“老大這話,我聽祁大人也說過。”
“祁家世代,求的便是北境安穩。守境戍疆的將士,所求又何嘗不是如此?”方紫嵐眼中神色復雜,“護佑百姓,并非只有殺伐征戰這一條路。”
她頓了一頓,定定地看向上官敏,“你既然心中有此愿,那便要為兩方百姓掙一條生路。不過你要想清楚,這條路或許是粉身碎骨萬千唾罵,或許是戰戰兢兢一世無名,總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溫崖搖了搖頭,“方大人,有你這樣的師父,上官敏也算是倒了霉。你這番天下皆百姓的言論,傳出去便要人人喊打了,更何況去為之做些什么?”
“所以我才讓他想清楚啊。”方紫嵐重新靠坐回去,面上仍掛著淺淺的笑,“年少之時,誰不曾以為自己如話本里的英雄一般無所不能,誓做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之事。待到年歲漸長,便覺得這世上束手束腳的齟齬不少,能庸庸碌碌安穩度日已是耗盡了一生的力氣。”
溫崖垂眸低聲道:“難得聽你說這般喪氣的話。”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方紫嵐側頭望著溫崖,他的神情晦暗不明,“對,也不對。”
他說著似是回憶起了什么,柔和的面色下多了一抹悲涼,“有人確實做到了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之事,以為是守住了本心,可到頭來才發現,不過是一捧沙,握不住松不得,其實什么都沒有了。”
阿宛從未見過溫崖這副模樣,只覺沒來由的難過,“管他有沒有,只要做到了,就已經比旁人厲害了不知多少,何必在乎那么多?”
“阿宛姑娘言之有理。”曹副將認同地點了點頭,“能守住本心,已經很了不起了。”
溫崖看著眼前的人,失笑道:“是嗎?”
方紫嵐半戲謔半認真道:“溫先生妙手仁心,若是都覺得不能守住本心,天下還有誰能稱一句守住本心?”
“承蒙方大人看得起。”溫崖斂了神色,微微一笑道:“那我便受下了。”
方紫嵐若有所思地移開了目光,再次看向上官敏,“我說你原來也算聰明伶俐,功夫怎么不見長進,原來是心魔作祟。你有這么多顧慮,為何不說出來?”
“也不是沒說過。”上官敏訕訕道:“有一次我隨徐參軍回燕州城匯報軍務,不小心喝多了,就對著一位陌生人說了。本來以為沒什么,后來才知道那人是皇甫鑫將軍。”
方紫嵐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道:“你酒醒之后,皇甫鑫怎么說?”
上官敏想了想,道:“他說不論我選哪一方,都是我自己的決定,與旁人無關。只是若我選了大漠蠻族,戰場之上,他不會對我手下留情。”
“真沒想到皇甫家那種狐貍窩,竟然還能教出錚錚君子來。”方紫嵐嘖了一聲,轉了話音,“上官敏,你幾時學會喝酒了?徐參軍教的?”
“我……”上官敏剛要辯解兩句替徐參軍開脫,就聽方紫嵐道:“既然你極力要求,那我也不是不能收你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