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府湖心亭上,玉壺光轉,水波瀲滟,葉忻然拂袖斟茶,掀開青花瓷蓋,只見片片青葉浮沉,聞得茶香馥郁,輕抿一口,抬頭望向亭邊長身玉立的男子。
“木梓焱是中原人?”
“試探過幾回,只覺得輕功不似嶺南各派,但不確定。”月霄霽移步石幾前坐下,將青瓷杯托于掌心。
“身份不明的義子,月敬修倒是在諸多場合都毫不避諱。”
“木梓焱的來歷,父親諱莫如深,我們也不便多問。”
“現在很多江湖勢力都盯著月府,二十多年前的事怕是早已走漏了風聲。”葉忻然神色顯得凝重。
月霄霽遲疑了一瞬:“先生,祖母之事,恐怕和姑姑有關……”
話未說完,已被葉忻然以眼神止住,“我們只需靜觀其變。”
杯中的天目是青頂中的上品,月霄霽徑自看著幾片茶葉在清澈碧綠的液體中舒展,旋轉,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輝,何不像自己現在的處境,起落皆隨波,半點不由人。一邊推著他往上沖,一邊拽著他往下沉,偏偏兩邊都容不得半點差池。
月霄霽自嘲一笑,舉杯一飲而盡,已然涼透的茶水略有清苦,但苦而不澀,苦中回甘。
月府經過整整一日的閉府嚴查,傍晚時分,從林姨娘院子里傳來一陣喧鬧呵斥聲,一眾仆役涌進去綁了人出來,直驚動遠在另一側的云西苑。
林姨娘院內嘉榮兒房中搜出了蠱盅,林姨娘被拘禁。
林姨娘自從幾年前患了癔癥,便不大與旁人來往,院子里住的除了和她一起進府的嘉榮兒,也就只有兩個伺候了十多年的灑掃婆子,平時幾乎沒有旁人進出。
嘉榮兒從來不離林姨娘左右,在嘉榮兒房中搜出蠱盅,林姨娘必脫不開關系。
前些年中原巫蠱之禍便牽連數十萬人,在嶺南巫蠱同樣也是禁忌,世家大族更是視之為妖邪之物。
月敬修面色不善,親自提問嘉榮兒,嘉榮兒卻不肯吐露半句,只一心求死,二十板子下去不過半個時辰便沒了。
林姨娘笑著認了所有的事情。
原來老夫人是被下了蠱,中蠱之人心智盡失,尋得硬物砸傷自己,流血過多致死。
林姨娘名喚林靜,原是老夫人從西南夷巫族手里救下,收留在月府,后來便跟了月敬修。
原本也與月敬修恩愛有加,可前些年卻患了癔癥,用了不少藥石還是時好時壞,常常自言自語說些瘋話。
林靜和嘉榮兒原本就是白苗人,白苗擅醫,黑苗擅毒,嘉榮兒便借治療林靜癔癥研習苗家之術,苗家之術本被世家大族所不喜,但為了醫好林靜,老夫人和月敬修默許了,月夫人便也不好說什么。
沒想到這主仆二人另有心思,竟私自藏了巫蠱,想除掉老夫人,嫁禍主母,月府內院便再無掣肘之人。
木梓焱聽到這個消息時微微一怔,瞥向院子里的花圃,眉心微動,新翻過的泥土昨晚被春雨打濕,已和周圍花泥渾然一色。
夜半,月氏族人皆在前堂牌位處守靈,而后堂如水般安靜。木梓焱悄然來到后堂靈柩處,正待掀開冰棺查看,忽覺身旁氣息涌動,遂屏息一躍閃入懸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