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人影直直掠過,距冰棺近在咫尺才突然停住,衣袂帶動,棺旁祭奠的兩支白燭被風吹的忽閃忽閃,晦暗不明的燭光映上一張臉,修長的眉,深邃的眼,青色長袍被冰棺反射出的光籠罩著,不自覺的寒氣逼人。
來人似思量了片刻,旁若無人的幽幽嘆道:“何做梁上君子,豈負月下故人。”話音未落,手中一物已向梁上飛來。
木梓焱閃身避開,暖香飄過鼻尖,轉頭一看竟是一個香囊,一個大男人居然隨身帶著香囊,木梓焱無語望天,伸手一探左側椽沿,借力躍下,輕飄飄的落在月霄霽身旁道“月下故人,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月霄霽眉角一挑,斜眼瞥過來,“祖母之事有蹊蹺,我自然要查個清楚,你又何故出現在此?”
木梓焱心道,昨天到剛才都沒看你有絲毫悲戚之意,這會扮什么孝順,雖然表面上顯得生分,林姨娘不才是你的親生母親。
正暗自思附,卻覺不遠處有聲響,便拽起月霄霽一齊閃入墻帷后,方才躲在梁上是想看清堂下情況,現在兩人再躲梁上,未免太過顯眼。
帷幔之后方寸之地,恰好也只能容納兩人,月霄霽被拉進來時正轉身面朝木梓焱,這會兒四目相對,即使屏氣凝神,也能感受到空氣中流動的溫熱氣息,略顯尷尬的別過臉去。
墻帷遮擋了視線,但來者的聲音,卻清清楚楚飄入二人耳中。
“母親,當年究竟是做錯了么……”
“林靜曾是你心懷善念所救之人,你何曾苛待于她,如今卻害你而死,許她終是難解心結……”
來人正是月敬修,他似心神不寧,說話語無倫次,像是在臆想,又像是喃喃自語,越往下越不可聞。
偷聽了幾句,木梓焱覺得詫異,卻也沒有興趣再聽。
南越各個世家大族淵源頗深,千絲萬縷的關系本就復雜難斷,又逢亂世,恩義情仇剪不斷理還亂,哪個家族沒有些骯臟齷齪上不得臺面的辛聞秘事。
要平衡家族勢力,要光大門楣、基業長青,犧牲幾個人換來整個家族的興旺已不是選擇,而是家主的命數。
木梓焱雖被月敬修認為義子,卻極少回來,和月府的人并無太多親緣之情,老太太的亡故對他有觸動,但并未曾想過插手此事,月府的事情自有月府的人處理,又何必庸人自擾之,來這里驗看也只是為了證實些許疑惑。
但身邊的月霄霽似也平靜如水,波瀾不驚的任由父親在外呢喃,仿佛說的是跟自己毫無瓜葛之事,只徑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月敬修的腳步聲離開許久,木梓焱拍拍月霄霽,指指冰棺,只覺他的身軀略顯僵硬,這才回過神來,一起走出去。
前后耽擱了半個時辰,二人才終于開館驗尸,木梓焱瞟過亡故老夫人頭部,干涸的血跡已被擦拭干凈,露出經外奇穴處一個不規則的裂口,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一時也說不上來。
月霄霽也只是凝神各處檢查了一遍,并未發現什么不妥。
離開后堂,兩人相伴走出,靛青襯著灰白,月光把兩道影子拉的修長。
許久,月霄霽才擠出幾個字“你可曾了解你的親人?”
木梓焱詫異的回望一眼,月霄霽只是自顧自的說著。
“大部分人多多少少總會有缺點。通常這個缺點都相當容易看出來,可以看得出來一個人貪婪、脾氣不好,或是欺軟怕硬。林姨娘是個脾氣很好的人,非常溫柔,向來不會給人添麻煩,如果一個人讓人看不出任何缺點,一旦暴露出來反而變成最大的軟肋”
“比如在過度緊張之下崩潰,說些不同尋常的謊話或承認自己從沒有做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