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說,這天……”
“這是天要收人呢,下得這樣烈!”
劉昌輝一怕,抽噎道:
“若是路上有人見了個孩子,會好心撿了回家么?”
“撿孩子,多大家業要去路上撿孩子?是窮不死嗎?”婦人哼道。
“襁……襁褓中的,也不撿嗎?”答完劉昌輝又哭了起來。
“爹媽都不要的東西,路上人撿這玩意干嘛?熬膏嗎?”婦人撇嘴道。
熬膏嗎?
呀!傳聞江湖上確是有人拿了胎盤,甚至嬰孩,熬膏做劑,給達官貴人做延年益壽丸呢。
劉昌輝聞言真是又怕又痛,他沒脾氣和一個婦人爭長短,將頭埋在雙膝之間,悶聲大慟。
“哎呀,莫哭啦,那邊又要丟,這邊又要哭,做給誰看呢!”那婦人居然走到他身邊,往他懷里塞一個東西。“呶。我正好路上撿了一坨,看看是不是你家的。”
劉昌輝抬頭一看,呵呀,一個皺巴巴皮皴皴的小孩子,散著一身血氣,閉著眼睛在包裹里呢。那襁褓的里布他眼熟,是惜吟嫁過來的時候第一床花被單做的,說是用舊的布匹,軟和,有父母的味道,好給孩子防身保命。
“是是是,這花紋,是我家娘子喜歡的合歡花紋。”劉昌輝大喜。
“這是你展開來看見的,不算數,說點別的記號。”婦人卻將孩子收了回去。
劉昌輝頓時為難起來,還有什么記號?噢!他猛地記起來,之所以會選這床單子,不僅僅是因為它舊軟疏松,還因為它早就爛了一個角。當時他們第一次在一起的時候,惜吟羞得厲害,咬著床單兒角,才沒有叫出聲來,生生地給咬出個洞來。因為是用在喜事上的第一床鋪蓋,惜吟事后羞答答地又在上面繡了兩顆小櫻桃。
“嗯,里面有個櫻桃繡樣,殷紅的。”
那婦人回過身去,好似翻撿看了一遍,長吁一口氣:
“抱回去吧。別嚇著,孩子我已經喂了一頓,睡得好著的。”這婦人自己的孩子也才一歲多,正好有奶水。
劉昌輝抱了孩子就拜在了婦人腳邊,千恩萬謝。
“好了,既然你愿意拿回這個孩子,就要給他生路,別又讓人給丟了!怎么當爹的!”
“嗯嗯。”
“別只會嗯嗯,孩子都能讓你媽扔出來,你那媳婦兇多吉少,花點功夫憐惜你的枕邊人吧!”
“嗯嗯!”
“哎呀煩死,只會嗯嗯,必然是個沒屁用的人!我家孩子爹要是對我嗯啊的,老娘早就揍死他了!沒點烈脾氣,做什么男人!”
“嗯——”劉昌輝趕緊一閉嘴,“大姐教訓得是,我是得……”
“得了,你知道就行。我們外人管不著,我走了。”
“大姐,外面暴雨呢!”
“孤男寡女的,我可不跟你一處,我既然都不用看管這孩子了,那下刀子我也要走的!”
“敢問恩人是哪里人氏,日后好去填謝!”
“那你是過不去咱們那里。不過不怕告訴你,我是耿家莊耿新城家的,柳,柳飛煙!”
“哦哦!”
婦人揚長而去,劉昌輝卻下意識地喊住她:“大姐!”
劉昌輝是見她能抱養孩子,又知男女大妨,還敢自報身家,便篤定這是一個正派又有教養的好女人。想起家里的兩個劉氏,不覺齒冷,鬼使神差便拜倒在婦人面前,求道:
“求恩人好人做到底,將我的孩兒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