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符身后一輛馬車車廂中,坐著一名容貌秀麗的黃裳女孩,微微泛黑的臉色、濃密的劍眉使她有一種勃勃英氣。
這是李淵的嫡女李秀寧,因為排行第三,所以人稱三娘。她從小就像個男孩子一樣,打架斗毆、舞刀弄劍,樣樣來得;父母擔心李建成教不了她,半年前便接她去管州生活;與父母一起生活當然是好,可父母竟然按照滎陽鄭氏那套教育她,這就讓李秀寧受不了了,于是天天嚷著回家、天天說嚷著要跟大兄學習。
父母逼她學女紅、逼她去鄭氏族學學習,她倒是去了,但是一到鄭氏族學,就打人;她天天去、天天打;就連免官之后、回去執掌鄭氏族學的鄭善愿,也被她用彈弓打得滿頭是包。
鄭家受不了她了。
退貨。
對于這個不聽話的女兒,李淵夫婦又氣又恨又無奈,他們一致認為這孩子廢了、教不了,便決定學鄭家——退貨。
這回李神符帶著商隊去中原,李淵便像瘟神一樣把她退了回來。
對李建成唯一的期盼,就是別讓她餓死、凍死。
至于別的,自己看著辦!
但李淵夫婦不知道的是,最讓他們省心的李建成好像也不省心了,他在涼州輸了個清潔溜溜不說,還開了一張黃金萬兩的欠條。
李秀寧本是依靠車壁閉目假寐,聽到外間動靜,霍然睜開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眸,她隔著貼著油紙的格子門,向坐著車轅前的丫頭問道:“車怎么停下來了?還有,叔父在外面和誰爭吵?”
丫頭說道:“和守門軍官吵起來了。”
“出了何事?”李秀寧容色微變。
丫頭說道:“一輛車子下吊橋橫梁的時候,一只輪碎了,車子傾斜,便將一些金銀貨值灑了出來。那些士兵倒是沒有哄搶,只是讓我們在半刻之內收拾干凈,否則便扔下河去。阿郎正與他們交涉。”
李秀寧聞言,打開車窗簾子,伸出腦袋向外張望,果然見到十多名士兵冷冷的攔在前方,對于灑在吊橋上的財貨無動于衷,倒是叔父李神符趾高氣昂的破口大罵。
指手劃腳的說著很難聽的污言穢語。
李秀寧聽得小臉都快皺成了一團,她又看了看后面,見到許多人都在等候,這些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一道道順勢看來的目光仿佛利箭一般,令小姑娘立刻破防,她小臉唰的一下就紅了、小腦袋嗖的縮回車里。
一顆心砰砰狂跳,心說:叔父怎能這樣、叔父怎能這樣,實在太丟人了。
車外,李神符見到獨孤凌云被自己罵得一臉木然,正自暗暗得意,指著自己的鼻子,待欲再罵幾句。
而在這時,卻聽一陣馬蹄噠噠響起,兩名身形魁梧的大漢驅馬近前,其中一人抓住了李神符的腰間,一把將他從馬背上拎了起來,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噗通”一聲,扔進了護城河里。
“啊?”車窗中,李秀寧捂著小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于是又伸出了半顆腦袋,準備叫回叔父,讓他別在這里擋道、丟人。
沒想到這兩名漢子走上前來,一言不發就把叔父扔下河去了。
實在……實在是大快人心。
雖然被扔下去的是自己的叔父、雖然覺得很不應該,但李秀寧心中確確實實有幾分解氣的感覺。
一名大漢看著堵在吊橋上的車子,散落一地的箱子、財物,向獨孤凌云拱了拱手,甕聲甕聲的說道:“天快黑了,大家都等著入城,后面還有人陸陸續續到來,請將軍把這輛車子抬走,把路疏通。”
同樣被弄得措手不及的獨孤凌云聞言,又愣了一下,他拱手道:“你是……”說著,不經意看到后面又有幾名少年策馬上前,其中兩人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他心頭大喜,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大、大表弟、二弟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