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麗可不是那么好打的。”楊堅神色凝重了起來,道:“高句麗自漢以來,便一直在蠶食中原王朝的領土,他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漢朝時期的郡縣,我們自然不能任由它這么擴張下去。況且東方是茫茫大海,而我大隋未來的重心在西方、北方,若是西部戰略不順,高句麗定然跳出來搗亂,所以我們必須在它沒有強大之前滅掉,徹底解決東北的后患之憂,唯有如此,才能沒有后顧之憂的向西發展。只是它盤踞遼東幾百年,早已根生蒂固,人口高達六七十萬戶、三百多萬人,可戰之士足足有六十多萬人,同時高句麗不像各自為政的突厥,它的權力高度集中在高句麗朝廷之手,體制和大隋王朝毫無二致,另外高句麗人作戰勇猛彪悍、善于騎射,其實力不同小覷。”
“單論及軍隊戰斗力、武器裝備、作戰意志等方面,我大隋將士實際上占有絕對的上風,但是高句麗占有山川之險,地形、氣候比草原惡劣無數倍。開皇十八年我讓諒兒、王世積為行軍元帥,周羅喉為水軍總管,率水陸大軍30萬,分水陸兩路進攻高句麗,然而諒兒率陸路隋軍出臨渝關時恰逢雨季、道路泥濘、糧草供應不上、軍中缺乏食物,由此帶來的是疫病肆虐全軍。而擔任補給任務的水路隋軍由周羅喉率領,他們自萊州出海,直趨平壤城,在海上遇大風,船只多沉沒,后勤物資全部葬送海底,所以水陸兩路被迫退還,最后我軍將士十分之八到十分之九的人死亡了。之后高元上表稱‘遼東糞土臣元’,向我大隋稱臣,令我大隋多少有了點顏面。”
楊堅苦笑一聲,目光看向楊集,鄭重的說道:“不過雙方都知道這虛假的‘君臣關系’,不過是為下一次大戰蓄勢罷了。所以這一戰遲早還是要打的。而高句麗之戰乃我大隋王朝前所未有的恥辱,他日定要將高句麗殲滅、筑京觀,以慰二十多萬英靈。”
異族人在楊堅心中的地位也就那樣,就算是全死了,他也只會拍手稱快,而不是以婦人之仁的方式去唏噓、感嘆。畢竟這是種族之間的斗爭,沒有絲毫手下留情之說。
“我明白的。”楊集忽然想起了一事,笑著說道:“大伯這番話,若是被王通聽到,恐怕又要嘰里咕嚕一大通了。”
王通乃是當世罕見的經學家,雖然只有二十歲,卻已名冠士林,尤其是他的父親王隆,曾在開皇初年,奏過《興衰要論》,得到過楊堅稱道。
而王通前不久向楊堅奏上《太平十二策》,主張“尊王道,推霸略,稽古驗今,運天下于指掌”,深得楊堅贊賞。
只是王通堅決的認為人性本善,天然具有仁、義、禮、智、信“五德”。只要通過教育才能幫助人們養成完全的人格,就能達到“樂天知命,窮理盡性”的境界,最終成為“君子”“圣賢”。
他這番空泛的理論,素來重視實干之才的楊堅就不愛聽了。
楊堅當這么多年的皇帝,懲辦的貪官污吏多不勝數,最高記錄是把冀州幾百名貪官污吏、不稱職官員、不作為官員罷免干凈,使州縣肅然。他對吏治的大力整肅,上裕國庫、下紓民困。可以說,大隋能有今天的隆盛,依法治國實為要因。
而王通一個毛頭小子連個縣吏都沒有當過,連大隋是如何富足、百姓是如何安康的根本原因都不知道,卻大談人性本善、大興德治,這不是與大隋既定國策相悖么?
但是楊堅又十分看重這小子,希望他的思想之中多些實干,少些浮夸扯談,于是便任命他為益州司戶書佐,希望他多接觸一下底層老百姓,以便完善自己的思想主張,然而這小子心高氣傲,都沒有上任就辭官了。
楊堅作為一個皇帝,手中有的是人才,怎么可能把這么恃才傲物、不切實際的小子放在心上?若非楊集提起,他都忘了這號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