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堅嘆了一口氣,聲音飄浮的向楊安說道:“你們都退下。”
“喏!”楊安心知圣人有事交待太子,便帶著宦官和侍女都退了下去,空蕩蕩的寢殿內只剩下跪在榻前的楊廣一人。
楊廣心知父親的每一呼吸都異常珍貴,眼見四周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便努力的平定心中的悲痛,聲音哽咽的說道:“阿耶,他們都退走了,請您訓誡。”
楊堅緩緩的說道:“大隋弊端有三,首先是世家門閥。世家門閥源于漢、確立曹魏、興盛兩晉南北朝,到今天已經根深蒂固,這些世家門閥只知有家、不知有國,不僅把持地方官府,使朝廷政令出不了京城,而且壟斷學識、壟斷晉升之門,更可怕的是什么民族之念、社稷民生,他們全部不在乎,如果可以讓他們的家族更進一步,他們會毫不客氣發動一場戰爭,至于百姓的死活,他們是不在乎的。昔日魏孝文帝也想革除世家之弊,但反而令門閥之風再起,而宇文泰為了和高歡博弈,一手創建了關隴門閥,最終使西魏得以生存、使北周得以立國,可它還是毀于關隴門閥支持的大隋。如今的關隴門閥因為我之前的妥協,較之以往更加強大,所以我始終奈何不了他們。阿,所以所以天下毒莫過于門閥、而門閥之毒又莫過于軍權在握的關隴,但是他們已經編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所以你日后務必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絕不能急功近利!”
“孩兒若是主政,便會盡快遷都,唯有離開了狼群遍布的關中,方能沒有后顧之憂的革除舊弊。”楊廣十分清楚的大隋的危機來自何方,此時只有父子二人,便將心里話說了出來。
“遷都談何容易啊?你要慎重謹行,萬萬不可操之過急。”楊堅緩了一級,又說道:“大隋心患之二就是南北分裂太久,積壓了數百年的仇視和敵意,實非一朝一夕所能消除的。周、齊、陳的后人就如同是秦朝的六國余孽一般,要是中樞動蕩,他們定然會趁勢而起。你要做的,就是善待百姓,只要百姓思定、人心向隋,那就是斷了他們造反的資本。”
楊堅又說道:“大隋心患之三是異族,突厥、吐谷渾、西域諸國可以繼續用分化離間之計,令其無法統一,唯一可怕東北方的高句麗,此國兵強馬壯,時刻威脅著東北的安全,東北一旦失守,河北危矣。而高句麗比胡人可怕之處,是他們內部之制與我大隋無異,而且他們有數百年的歷史,其國民的凝聚力,比我大隋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高句麗易過難攻,若是我軍去攻,天時地利人和都在他們那一邊,所以最好是剛柔并舉。對于此國,我認為金剛奴的軍備競賽之策就相當適用。”
“唉,其實還有很多很多問題,只是我一時間也交待不清楚了,只希望你日后善待百姓、多聽良言相勸。”
楊廣見父親不再說話,便重重地磕了兩個頭,“阿耶金玉之言,孩兒銘記于心。”
“還有你的兄長弟弟!”楊堅喘息了一會兒,又不放心的說道:“我希望你能夠讓他們都富貴終老。”
楊廣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是父親最不放心的地方,索性直言道:“我成為太子以后,就沒有將阿兄、弟弟視為敵人了。說句難聽的話:他們才智平庸,連與我為敵的資格都沒有。既如此,孩兒又何必除掉他們?這不是平白給自己抹黑嗎?而且孩子也想以自己為表率,為后人豎立一個好榜樣。所以哪怕阿耶沒有囑咐,孩兒也會善待他們。”
楊堅欣然一笑:“這也是我讓你為太子的原因,你阿兄扛不起中興大隋的旗幟。”
楊廣沉默了一會兒,建議道:“阿耶,我打算讓人去把阿兄、四弟叫來,您覺得如何?”
楊堅想了想道:“也好,你讓柳述安排吧。”
“喏!”楊廣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