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另外十四名出自世家門閥的兵部官員不同,出自霸城王氏的王世充是徹頭徹尾的寒門,休要看他和先帝被處死的王世積只有一字之差,可兩者半根毛的關系都沒有。而他從一個弱小的寒門子弟爬到員外郎,足見其不凡的能力,同時也表明他一路走得并不容易。
王世充在武舉舞弊之初,便擔心事敗,主要是宇文述太過貪婪,一下子要走了乙榜一百八十個名額,加上他們十五人各自撈好處、各自塞人,故而只剩三五十個名額給幾萬名普通將士和武士。
他知道一旦事敗,圣人不會嚴懲宇文述這種重臣,而是順勢拿他們這些屁股不干凈的小官來當替罪羊;宇文述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這種時候他自保不暇,絕對不會替自己說情。但是他有太多把柄在宇文述手中,故而從頭到尾都受到宇文述控制,再加上他心懷僥幸、對宇文述抱有期望,所以明知是火海,也只能患得患失的硬著頭皮上。
事情到現在,果然照著他的擔憂發展了。他怕的不是皇帝處罰,而是沒有任何態度,原來做的諸多打算和說辭一下子全都沒有用處,更重要的是皇帝不可能毫不追究,這該怎么辦?
起初,王世充本以為皇帝多少會給派人責問他們,多少會給他們一些處罰,不管皇帝下何旨意,哪怕是將他貶黜為民,甚至鋃鐺入獄、發配邊疆,起碼也有個結果啊。然而很多天過去了,竟然毫無下文,這樣莫測的天心、未知的恐懼折騰得他臉色削瘦、心力交瘁。
王世充傻坐在那兒,既是不知自己的未來在哪里、也不知自己能否見到明天的天光。
就在這時,一名守衛掀簾而入,向王世充說了幾句。王世充點了點頭,連忙走向走出大帳,他一路疾奔,很快就到中軍大帳旁邊的次帳。
帳外戒備森嚴,里面火光通明,王世充看這架勢,心頭忍不住緊張起來,他連忙按下心中的紊亂,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這才步入大帳。只見主位之上空無一人,而兩名氣質不凡的文士坐在下首,似是在等候自己。
他連忙上前,深施一禮道:“王世充見過兩位先生。”
“王員外郎!”兩名文士起身還禮,其中年長者自我介紹道“我是衛王府主薄宋正本,他是參軍事郝瑗,我們奉大王令,有事相商。請坐!”
“謝坐!”王世充暗暗松了一口氣,他找了個位置坐下,拱手詢問道:“敢問宋主薄、郝參軍,但不知衛王有什么地方需要在下之處?但請直說無妨。”
王世充被晾了這么久,自知被宇文述所棄,雖然他早料自己是個棋子,也有了被棄的覺悟,可是當這一天真正降臨時,心中仍舊受不了。心中對宇文述充滿了怨恨,要不是他太過貪婪,自己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然而事敗以后,竟然真的將他當棄子放棄了。
在對宇文述失去希望之后,心急如焚的王世充,一直努力在想自救之法,可最終都不得其門而入。宋正本、郝瑗如今奉楊集之命深夜造訪,這就說明他王世充還有一些利用的價值;在接下來的商談中,他完全可以通過談條件來自救,就算保不住官位,也要爭取平民之身。
至于楊集,雖然打斷了他一條手臂,開始也的確將他恨之入骨,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王世充心中的恨意已經完全消失了,只因對方如同云端神祗,而他不過是陷入死劫中、自作自受的小小螻蟻罷了,又有什么資格、有什么膽量去恨?若是楊集將他從絕地中撈出來,又有什么‘合作’不了的呢?
宋正本和郝瑗相顧一眼,露出會心微笑,這個王世充果真如公子所言,是一個聰明人。
“跟聰明人說話果然輕松。”宋正本笑著說道:“王員外郎,我們知道你的背后是宇文大將軍,而他操縱武舉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