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體察到林玉內心的腹誹,初九嘰嘰喳喳起來:“小姐您說巧不巧,咱們不過隨處走走,竟能碰上老太爺。老太爺外出云游都有五載了,若非奴婢同跟隨老太爺的蕓哥兒相熟,認出他來,怕是要錯過這遭了!”
林玉心里本就亂糟糟的,聽聞初九嘴上不停才想打斷她,不想竟聽到個大消息,這老爺子既然出去這么多年了,那當年林玉藢不過垂髫小兒,就算一時認不出自個的祖父或是與之有什么生分的,也是尋常。
初九仍在敘敘講著老太爺的事情,不知自個在林玉這兒先是被恨了一遭,而后又立了大功。
那男子回轉而來,另有初九方才所提的蕓哥兒一并而來,見了林玉先是行了禮,而后側身一旁,引林玉往亭子去。初九與蕓哥兒本是自小的玩伴,多年不見,二人俱已出落了模樣。初九見了蕓哥兒憶起昔年情誼,只覺親切,盯著蕓哥兒笑得甜。蕓哥兒多年跟隨老太爺四處游歷,早已不是當初懵懂少年,被初九一個姑娘家盯看著,卻是莫名紅了耳根,眼神亦不敢與之對視。
林玉先行一步,自是不知身后二人這般互動交流。
進了亭中,林玉方才能看清二人面貌,老者慈愛,對坐之人約是三十多歲的模樣,瞧起來睿知之姿,威而不彰。石桌上棋局尚未結束,想來二人此前正在對弈。林玉目光不敢多停留,身向老者行禮:“阿玉給祖父請安。”
老爺子笑言:“起來吧。”
待林玉起身,老爺子抬手向林玉示意對面中年男子:“這位是……”言語有些停頓,似乎在斟酌如何同林玉介紹此人。
倒是男子接過話頭,道:“我是你祖父的好友,小丫頭便喚一聲伯父吧。”
林玉瞥見林老太爺同自己輕輕頷首,便又行了一禮,脆生生喚了一聲伯父,而后依男子之言落座。
算是見過禮了,林玉才開口賠罪:“阿玉本是閑來城郊走走,不意能碰到祖父,更不想擾了伯父同祖父的棋局,實在不該。”方才那男子雖口稱林玉藢祖父的友人,但林玉隱隱察覺到有些不妥,祖父年歲稍長,按理長者為尊,偏二人之間似乎是祖父處處尊著敬著那男子,實在有些蹊蹺。林玉一時參詳不透,態度恭謹些總是沒錯的。
男子擺擺手示意無妨,又同林老爺子對弈起來。
茶過三巡,棋盤之中局勢漸明,林玉對圍棋一竅不通,惟知一句“金角銀邊草包肚”,卻也是只知其意,不知其解。此盤局,男子執黑子,林老爺子執白子,棋盤之上,白子已然縮退一隅,似是敗局之勢。又過幾回合,林老爺子一子方落,男子展顏朗笑,直道林老爺子謙讓,竟打了個平局。林玉心內不解,仍是靜坐一旁。
林老爺子呷下一口茶,起身舒展了衣袍,喚了聲“蕓哥兒”,蕓哥兒趨步上前,依其吩咐取來釣竿。林老爺子自接過釣竿,回頭問林玉:“丫頭,陪祖父釣魚去?”
叮!
這老爺子對味啊,自己剛才還在惋惜忘記帶漁具,他老爺子這就有現成的了,林玉正要小雞啄米般點頭答應,一旁的男子卻“唉”了一聲阻斷:“約你出來喝茶,你自顧自去釣魚,好歹把這丫頭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兒,若不然我可是要乏味了。”
不要答應他!林玉扁嘴,卻只敢在心里吶喊,偏偏老爺子無視了林玉渴望的眼神,道了聲“也好”,便領了蕓哥兒往河邊去了。
“小姐別傷心,待老太爺釣上肥魚來,小姐一樣喝魚湯的。”初九見林玉模樣,不免小聲安慰。林玉心道,湯我所欲也,垂釣亦我所欲也,二者明明可以得兼,都被這不知名姓之人給攪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