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位鳳寶林,林玉曾在祖父書房角落中的幾本野史中見過,那上頭說這鳳寶林如何受寵,如何風光,只待腹中龍子誕下,便是要動搖皇后的地位云云,幾本野史中皆是不惜筆力,大肆吹捧,林玉看來,怕不是將褒姒妲己之事移花接木了過來罷。初始她并未上心,畢竟野史多不可信,可后來她發現了些不對勁,再三查證,方知這鳳寶林,便是景熙十一年那一場動亂的內賊——馮氏之女。這樣一看,那些于烈火烹油、鮮花著錦處戛然而止的野史艷事,可不是就停在了景熙十一年,那之后,便再沒了這位鳳寶林的只字片語,仿佛成了一個禁忌。
林玉的探查也僅僅到此為止,畢竟這位馮姓女子,受寵也好,忠義也罷,或是做了馮家的內應也不該是她好奇的事了,此刻的她并不是這個時代的看客,她已經身不由己身陷其中。“啪”的闔上書冊的那刻,林玉的心顫了顫,她似乎為什么所驚嚇到,卻也僅僅是那一瞬,繼而那絲感受又深深縮了回去,仿佛并沒有對林玉造成什么影響。
“聽聞當今的后宮和睦,且以你的才智,加上皇帝庇佑,想來……”男子已不若方才厲言慍色,緩聲道。
“阿玉懶怠,胸無大志,只想過著曬曬太陽,午后小憩的慵懶日子,后宮勞心勞力,阿玉實在無福消受。”
“你若不一味求取‘獨寵’,不令自身成為眾矢之的,想來要平和許多。你方才也說,兩情相悅,貴乎情誼,無謂朝夕。”男子轉著手中杯盞,似在不停替林玉考量。
“人活一遭,身作女子,總想受人疼愛,阿玉也想同所鐘之人共剪西窗,閑話夜雨,賭書潑茶,而非時時謹遵君臣之禮,刻刻提防明槍暗箭。阿玉敬重圣上是明君,不想擾了他做這明君,也盼著他日甄選,圣上能體諒阿玉的心情,讓阿玉繼續做現在的富貴閑人。”
“好個富貴閑人。”男子低低笑著,心情似乎不錯,話卻令人不安,“林家已有你祖父這個閑人,實在無須再多個閑人。”
林玉沉默不語,她并不知道這男子是何打算,聽他語氣,似乎不打算放自己出宮,是她把事情搞砸了嗎?是,林玉有八分把握,自己眼前的這個男子便是景熙皇帝,即便不是景熙帝,那也是同景熙帝關系密切之人。
今日之事到底是湊巧,還是有意為之,若說有意,來至此處是她自個執意為之,除非是對方得到自己的行蹤,先一步過來,可林玉藢的祖父在列,他總不會算計自己的親孫女,況且相處這半日,林玉的祖父似乎也并不樂意自己的孫女入宮;可若說只是湊巧,那未免也太讓她不甘心了,或許自己日后的命運就會因這件湊巧之事而改變。
這畢竟不是她所知曉的蒙古族建立的元朝,在這里,她好似知道一些歷史,卻根本無法預知未來的發展,這里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未知的,她的每一步,只能靠自己小心翼翼點著腳尖去嘗試,或許一路平安,或許,粉身碎骨。
林玉心里忽然有些沒有著落。
比起林玉的沉靜,林玉祖父似乎焦躁許多,幾次欲同男子說項,卻屢屢被制止,終于清楚男子心意已決,不再言語。
突然而來的安靜并未持續太久,有侍從陸續端上碗碟,不多時,一桌全魚宴竟安排妥當了。林玉匆匆一掃,方才祖父不過釣起兩條魚,而這一桌魚,粗略數來至少有七八條之多,或蒸或溜或糖醋或煎炸,做法甚多,卻惟有一盤吸引住了林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