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旌招招,金風襲襲,時至初秋,風里頭已裹進了一絲涼意,但晌午的日頭底下站久了,卻還有些曬人,馬球場邊,各家貴女小姐便三兩聚在一起,坐在支起的油布棚中躲日頭,而那些不怕曬的俊才小子,已陸續下場列仗。
平元公主與林玉雖不打算下場,想著既是觀賽,總要有些氛圍,便都著了騎馬裝來,林玉入宮時并未帶著,本打算穿平元公主的,倆人同歲,身量差不太多。結果一大清早,皇帝派人給林玉送了兩套騎馬裝來,就連一應配飾也準備齊全了。
相較于這兩身衣服,更加讓林玉在意的是,皇帝既然送來衣裳,想來對于前一日她那句“狂悖”之言不再計較,窗戶紙沒有捅破,雙方只當一個未說,一個未聽,便就過去了。
人家給了臺階下,林玉自然不能拿喬,立馬干脆利索選了其中一件穿扮上了。林玉穿黃,平原公主著紫,裝扮停當,珠絡兒在一旁笑道:“公主與林小姐這是來錯時節了。”
林玉不解,疑惑地望著珠絡兒,珠絡兒掩唇但笑不語,魚寧笑道:“魏紫姚黃,二位牡丹仙子可不是錯了節氣?”眾人笑擁著平元公主與林玉出門。
壽昭公主小孩子心性,同白府小姐白月明一道去了半山腰采藥。這瓊花行宮坐落于燕云山脈,燕云山盛產草藥,京郊便多有藥農,但瓊花行宮方圓三十里內轄屬宮廷,并無人敢在這附近采摘,故而此處頗有遺珍。自然了,白小姐不差那幾株草藥,采藥本是尋清靜,如今跟著個嘰嘰喳喳的壽昭公主,卻是不能了。
林玉這一身衣裳藏在一眾閨閣小姐之間,倒不算乍眼,但偏平元公主拉著她一塊落座,自然是與其他小姐分開的,少不得人家留心平元公主時,便要注意到她兩分。
這上京城藏不住秘密,饒是起初還有些疑惑林玉是誰家千金的,隨即一聯想,也知曉林玉身份了。有些熟悉個中門道的,便心思微妙起來。
林玉并非察覺不到各方遞過來的審視打量的目光,初時她還有些僵直著身板,勉力保持儀態,又要直勾勾盯著賽場之上,佯作專心觀賽的樣子。
哨聲響起時,大多望過來的視線便移開到賽場中了,林玉微微吁了口氣,只覺整個后背酸疼得厲害。她下意識看向正中央的觀賽臺,那是景熙帝所在之處,入眼便是一片明黃,林玉只能瞧見一個玄色身影居于其中。
驀地手背一涼,林玉偏頭瞧去,平元公主正望著她,笑意溫和,道:“怎么了?坐累了?”
林玉搖頭:“沒事,許久不出門,不大適應這種場合。”
平元公主沒有說話,她知道林玉只是托詞,林玉是名副其實的白富美,在她還在為四級背單詞時,林玉早已在小學便習慣了英文演講,在她只能在院里的元旦晚會當觀眾在臺下鼓掌時,林玉早已斬獲無數國內外藝術類獎項,學校的小小舞臺對她來說根本不夠施展,一到晚會時,林玉便是校里以及院里甚至是其他學院爭相邀請的對象。
這樣眾星拱月頂著光環與注目長大的林玉,怎么可能會不習慣區區一場馬球賽?
方才四下里投來的目光,她其實察覺到了,但她只當做不知,并不是不為林玉解圍,而是她不知道她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