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隨手折了兩根樹枝做筷子,隨口扒拉了幾下,終于忍不住還是一口噴了出來。
“恁他娘的,這是飯還是糠?”
身邊頓時傳來一陣附和,眾軍士紛紛打翻手里的食盒,整個大營都鼓噪了起來。最為暴躁的焦大倒是一言不發,但是他不知道從何處找來一塊青石,沾了水在那磨刀。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我等遠戍邊地,朝廷不予賞賜,今要我等用命,卻連一頓飽飯都舍不得賞賜,我等賣這命又有何用!”
真是一句誅心之語,要知道,募兵制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乏對中央的忠誠,或者說缺乏對所有人的忠誠,他們忠于的永遠是賞賜,是軍餉。涇原軍受到多年的苛待,還能保持著忠誠,這可以歸功于傳統的、對皇權的敬畏。但是敬畏不可能讓人永遠保持忠誠,尤其是對于只認錢的軍隊。可是如今,涇原軍士卒出境作戰,不但穿不到一件冬衣,吃不到一頓飽飯,還隨時要丟掉姓名,朝廷這真的有把他們當人看嗎?這支軍隊本就像是澆了油的柴禾,在碰上一點火花,直接就燃成了熊熊大火。
很快,又有人站了出來,楊清認處是那名姓朱的伙長,只見他躍上了輜重車,將一面唐旗狠狠扔在泥地里。他拔出寒光閃閃的橫刀,疾呼道:“吾輩將死于敵,而食且不飽,安能以微命拒白刃!”
底下士卒紛紛叫好,他們用刀劍拍打著盾牌,拼命搖晃手中的矛桿,一時間聲勢大噪。
朱伙長接著將橫刀一直,指向遠處金光閃閃的宮城,他高喊道:“聞瓊林、大盈二庫,金帛盈溢,不如相與取之!”
普通士卒們激動不已,嗓子都喊啞了。而楊清只是約束士卒,不讓他們跑的太遠,同時心中暗道:這姓朱的,到底是什么來頭?難道說那個人不是被脅迫,而是早有預謀?
不管怎么樣,柴禾終于被點燃了。
而作為節度使的姚令言卻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舉動,在這種關鍵的時刻,他召集了所有營以上的軍官,將他們困在中軍,而他則孤身一人來到士卒之中,高聲勸誡大家道:“比約東都有厚賞,兒郎勿草草,此非求活之良圖也!”
然而饑寒交迫的士卒早已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姚令言節度涇原軍馬不久,自然沒有一言而諸軍解甲的影響力。但是士卒們還是給了節帥一定的尊重——他們拿長戈將姚令言架出了大營。
恐怕要不了多久,坐在金鑾殿里的皇帝就會聽到兵變的消息,而匹夫一怒,終究是要流血了。雖不至于一夫作亂而七廟隳,但從這一刻起,皇帝陛下終究是要某種意義上的名傳千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