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適應了那個夢之后楊清第一次嘔吐。朱伙長懷抱雙臂,倚在墻上,別過了頭,似乎是在看那與長安城一個顏色的晚霞。
焦大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不屑地看著這個年紀可以當自己孫子的伙長亂吐一氣。但他終究還是遞上了自己的水囊。
這些涇原軍的士卒長期戍守在物資匱乏的邊疆,日日夜夜面對死亡的威脅,心里一直繃著一根弦,如今弦斷了,一時間再也沒有能夠約束他們的東西,其所作之惡,實在是不忍言、不忍觀,不忍聞。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放的火。火光自楊清面前的大宅院升起,一群士卒嬉笑著跑了出來,留在身后一片凄慘的哭喊。
楊清擦了擦嘴角,裝出一副猥瑣的笑容,他叫住了為首的士卒:“嘿,二三子干了什么?怎么火都放起來了?”
為首的亂兵頭發白了一半,帶著中年男人的市儈打量了眼楊清空蕩蕩的下巴,嗯,毛都沒有,估計還是個雛兒,便湊上前,勾肩搭背道:“小弟莫非還沒開過葷?哥哥給你只條明路,那里面有一大一小兩個娘子,誓死不從,那大的還尋死覓活的哩,你要是能降住她,你可自去,不過我等放了一通火,三面圍住,就留了大門,等她們忍不住跑出來,看乃公……”
“撲通”,楊清冷冷地拭去刀劍的鮮血,那個剛才還和他勾肩搭背的亂兵死死地捂著脖子在地上掙扎。楊清雖然割的不深,但絕對是夠了。
“還懂圍三缺一,是個人才,可惜了!”
剩下的三個亂兵看見為首的被殺,剛剛的劫掠讓他們頭腦還不清醒,揮著拳頭就沖了上來——大概他們本來持的是長矛或是長戈,嫌劫掠的時候不方便,便不知扔去了哪里。
全副武裝對付三個赤手空拳,衣甲散亂的亂兵,楊清一人足矣。如果說焦大的出刀在他意料之內的話,那么朱伙長的出手實在是讓他高看了對方一眼。
一人一刀,打完收工。留著地上圓滾滾的四個人頭,三人對視一眼,收刀歸鞘,默契地沖進了院子。
這院子看起來似乎就是一座別院,除了一些花草竹木,院子里也就只有幾間屋子。最大的屋子外面圍了一圈的柴禾,只留下了正門,楊清開始相信那幾個亂兵說的話了——他們只是想把對方逼出來而已。也是,畢竟人家的目的是劫色,何必下死手,把這幫養尊處優的小娘嚇出來就行了。如此看來這群亂兵還真是人才,畢竟人家看年紀也就比焦大小一點,居然連圍三缺一這樣的計策都領悟了……而焦大怕是使不出這一招。但是楊清并不后悔殺死他們,說不出是為什么,或許是一種如果不救才會后悔的感覺,或許是別的什么。最后楊清只能歸結為是一路過來積攢的火氣到了這個時候變得不能不發泄出來的地步。這么說的話,相比于其他活著的亂兵,這四個家伙還真有點慘。
然而想要把兩個小娘救出來還不簡單。
院子里有井,柴禾上面也沒有澆油這種可燃物,大多數時候是在干燒,熏人的黑煙遠比火焰多。但是那幾個亂兵堆出來的柴禾實在太多,大概是吧宅子里的伙房搬空了,為了防止兩個小娘從別的方向跑出來,除了屋門,其他地方都堆的嚴嚴實實的。更何況,火災中,煙塵遠比火本身可怕。
“來不及了,這宅子太大,我們只有三個人,要想把火撲滅根本來不及,況且,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亂兵打擾。”
說著,楊清開始脫去身上的鐵甲,高溫傳遞到鐵甲上會讓皮膚燙傷。
焦大一把按住了楊清的肩膀,朱伙長也變得遲疑不前,“楊二郎,算了,等她們自己出來吧,你不是要去找朱公嗎?咱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