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也不見風有多大,但崖底突然泛起了白霧,由淺到濃,直到將整個紅崖籠罩其中。
人在其中,宛如在云間,稍不留神就會認為自己快要隨云而去。
霧色中,就連近在咫尺的兩人都有些看不清面目,洛玉瑯及時地抓住了她的手,“我常常想,那些敢于跳下去的,是不是就被這迷霧所魅惑,不知不覺間失了足。”
穆十四娘知道這是他的另一個執念,“恍惚間,并不覺得十分可怕。人總有一死,能選擇自己最樂意的,也算是一種幸運。”
洛玉瑯卻不由得握緊了她的手,“無論幻象如何,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總是會痛的。”
“痛與不痛,不過都是一瞬間,除非親身體驗,誰也說不清。”穆十四娘越說越離譜,洛玉瑯緊皺了眉頭,“你不該勸慰于我嗎?怎么這話越說越讓人心慌。”
“所以,生死不過一念之間,看開了,一切就淡了。無論多深的執念,不過是不肯放過自己罷了。”穆十四娘話說得冷清,洛玉瑯卻越聽越心涼,“算了,與你說不清楚。”
“你母親葬在哪里?”在她看來,與其在這里哀思,不如在墳前祭拜。
“父親曾經親自尋過幾次,崖下根本沒有尸骨。”洛玉瑯悵然若失,握著穆十四娘的手又使了勁。
穆十四娘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傳說如果尋不到尸骨,就是愿望達成,尸骨供奉給了紅崖山神。
“你也覺得不可置信吧?我曾經也下去過,父親沒有騙我,下面當真沒有尸骨,也沒有任何的野獸,只有各種稀奇的野花野草。就算是被野獸吃了,終究會留下衣物和鞋襪。可是,當真什么也沒有。”洛玉瑯向她傾訴著,毫無保留。
仍舊處于震驚中的穆十四娘,默默聽著,這樣顛覆她以往認知的情況,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再看向翻滾的云霧時,眼中多了敬畏。
“別怕,這里永遠都只是我們來探望母親的地方。大不了我帶你遠走高飛,這天下之大,你又有手藝傍身,還會餓死我不成。”穆十四娘無語地看著他,這人真是什么情況下都不忘打趣自己。
“如果你不愿意養我,我也可以自尋生路的,不如我也學著造織機吧?”洛玉瑯偏頭看她,“那臺七色織機早已勾起了我的興趣,就從它下手。”
見穆十四娘依舊沉默,“怎么?沒有當家主母做,就不喜歡我了?”
穆十四娘干脆閉上了眼睛,卻因為整夜未睡,下意識往后倒去。洛玉瑯趕緊扶住了她,四目相對,沒有夜色的遮掩,洛玉瑯也沒了膽量,將她扶正之后,就松了手,“待會去車上睡。”
“這霧什么時候才會散去?”穆十四娘環顧四周,到處白茫茫一片,霧不散,根本不可能下山。
“有早有晚,看情況。最晚的一次,快到正午才散。”洛玉瑯摸了摸腰間,上面除了竹笛和荷包因為認識了穆十四娘,酒不離身的他,已經記不得有多久不再日日飲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