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貴妃沒有笑,她只是輕蹙眉頭,從心底里覺得自家這個侄兒以此來出氣,做得有點過分。可是轉念間,她想到侄兒被打得紅腫的臉,就又覺得,他這么做,也情有可原。
她的兩個貼身侍女,疏影和暗香,也沒有笑。就連嚴寒帶來的兩個侍女鳴琴和扶柳,也在掩嘴吃吃直笑。
狂歡般的笑聲,終于慢慢平息下來。陳公子臉色紅潤,帶有光澤,倍兒有面子的樣子,以勝利者的姿態,斜乜著嚴寒。
嚴寒深吸口氣,冷冷的說:“陳公子,你是認真的?”
“當然!”陳公子笑得春風滿面,“來人,為御用畫匠準備筆墨!”
他還特意咬著“御用”二字,著重強調。
沒有人出聲阻攔。
區區一個畫匠而已,即使加上御用這個頭銜,那又算的了什么?!
嚴寒接過筆,對著陳公子說:“這是你們逼我的!”
話音未落,他運筆如飛,一氣呵成,旋即把紙交給疏影,說:“請娘娘過目!”
疏影瞥過一眼,立時整個人如遭電擊,愣在那里,雙眼卻一亮,臉色也變得古怪起來。轉眼間,她回過神來,快步上前。
這一幕,落在眾人眼中,解讀各不相同。有人心里咯噔一聲,覺得古怪,更多的人則是沒回過神來,心里冷笑著,準備看他出丑。
陳貴妃接過去一看,雙眼瞬間發亮,旋即黯淡下去,凄然欲滴似的,緩緩閉上雙眼,緊抓著這張紙,長嘆一聲:“本宮乏了,時辰也不早,該回宮了。”
劉公公立時應和道:“娘娘起駕回宮!”
剛才眾人哄堂大笑,肆無忌憚,如今瞠目結舌,從云端跌落,巨大的落差讓他們完全懵了。
陳公子卻如同發瘋了一樣,大喊著:“娘娘留步!他寫的是什么?他寫的到底是什么?”
其他人都齊刷刷看向他,愕然,同情,意外,各種各樣的表情,不一而足。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個御用畫匠呈上去的的詩句,明顯比先前眾人呈上去的,要高明的多。娘娘這么做,只是不忍心當眾落了陳公子的面子而已。
可是陳公子卻反而不領這個情!
江都總管陳翼再也忍耐不住,低喝一聲:“閉嘴!”
他的下一句,沒有喊出來,實際上想說什么,嚴寒都能猜的出來。無非就是想說,你把老子的臉都給丟盡了!
陳貴妃卻如同沒聽到一樣,腳下不停,徑直離去。
嚴寒跟著離去。經過陳公子面前時,他裝作不經意的樣子,低聲誦念:“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周圍聽到這句的人,無不全身一震,瞠目結舌,腦袋里一片空白。
這是……妙句啊!
絕妙好辭!
的確是妙極!
更妙的是,居然還嵌合著兩個侍女的名號!而這兩個侍女的名號,就正是陳貴妃所取!
這也難怪疏影見到之后,是那般反應!
等他們回過神來,看到的,就只有嚴寒大袖飄飄,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