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深夜喧嘩”的罪名說大不大,但也不是小事,在這個時代,深夜喧嘩極有可能造成營嘯,那樣的話罪過就大了。
何況,安西都護府的監軍宦官邊令誠正好巡視到此處,若是被他發現了,不僅孫秀榮要倒霉,連守捉使喻文景也討不了好去。
此時,監軍宦官的權力非常大,連磧西節度使(安西四鎮節度使的正式名稱,一半兼任安西副大都護,大都護一般由宗室或者宰相遙領)也得恭恭敬敬應付著。
還有,此地的副使是一名胡人,漢名叫邊效忠,正是邊令誠在安西收的義子之一,今日正好輪到他在城墻上值守,他一向對正使之位虎視眈眈,有邊令誠在一側使勁,他也相信一旦喻文景離任,正使的位置便非他莫屬。
邊效忠實際上是一個突騎施小部落的酋長,西突厥滅亡后,突騎施繼之興起,但內部也是一團麻,黑姓、黃姓以及兩姓內部都是纏斗不已,邊效忠便是突騎施部落內部斗爭的犧牲品,不過此人心計極深,在一次邊令誠帶隊外出巡視之際,他一邊唆使其他人扮成馬賊去打劫邊令誠的隊伍,而自己卻帶著精銳力量突然出現,一舉救了邊令誠,自然受到邊令誠的重視,并收了他當義子。
靠上邊令誠后,邊效忠便一發不可收拾,眼下已經做到蔥嶺守捉城副使的高位,而他與喻文景一樣,今年也才二十五歲,前途不可謂不遠大。
喻文景與孫秀榮的事情邊效忠自然知曉,不過他不識字,漢話也有些勉強,并不知曉孫秀榮的底細,何況孫秀榮有著讓整個守捉城不依靠疏勒鎮千里迢迢運糧的偌大功勞,就憑這一點,就算他邊效忠上臺后也不敢拿他怎么樣,因為那樣會觸怒整個邊軍的。
楊守瑜也不是笨人,見到兩人都撲上來,一剎那也知道了厲害,趕緊將兩人拉到屋子里。
在低聲責罵楊守瑜一頓后,三人在鋪著毛氈的地上跪坐了下來——作為穿越者,孫秀榮自然不習慣此時正確的“坐姿”(正式場合是跪坐,稍微舒服一些的是盤腿坐下),早就給自己打制了幾把椅子,但楊承恩父子還是老式坐姿,屋子里也沒有“胡椅”。
“榮兒”
孫秀榮有些奇怪,今日一貫穩重的楊承恩似乎有些心浮氣躁。
“你明日就要去龜茲了,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你那套種地的法子老漢雖然不中用,也學了個七七八八,你放心去吧,有些事情我一直沒有對你說,這一去不知什么時候能回來…….”
孫秀榮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在跳蕩營名列前茅,被某位鎮守使以上的將領瞧上并當了牙兵的話,他一時半會兒就回不來了,若是這名將領調到內地,他也是有資格帶上少數幾名牙兵的,這都是兵部默許的,在唐代,一旦跟定了某位將領,其中的恩義便一直存在,能做上鎮守使這樣的高級將領的,一旦得罪了,那絕對是了不得的大事,沒準自己這一生也就完了。
故此,孫秀榮點點頭,靜等著楊承恩的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