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府兵,直到眼下,孫秀榮尚沒有大規模出動他們,實際上一直養著而已。
在碎葉軍的規制里,常備軍、文官眾自然依舊貴重一些,但也有限,并不像以前的突騎施貴族、粟特貴族,他們施行的還是奴隸制,除了常備軍,剩余的人實際上都是奴戶般的存在。
大唐稍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士卒若是毫無根據,就只能老老實實俯首帖耳于上官周圍,稍有忤逆,那就會“軍法從事”,多半情形下連伸冤的機會都沒有,雖然唐軍戰力強悍,但那是建立在更長時間的操練以及更好的武備、理念基礎上的,論起上下一心,官兵一體,那自然是沒有的。
只有碎葉軍,幾乎做到了完全按照軍法行事的地步,隊伍里的虞侯、都虞侯可不是唐軍那樣偏重于偵查的人,而是偏重于考功、考紀、撫恤之人,他們明面上隸屬于都尉,但實際上直屬于大都護府里的司馬以及下馬的諸軍曹參軍。
故此,軍官們可不敢明目張膽欺辱士兵。
還有,在河西軍時,作為都虞侯的歌舒曜可以任意打罵士卒而無人敢言,但在這里就不行了,在原本的歷史上,歌舒曜本就是一個“拙于統御,而銳殺戮,士畏而不懷”之人,到了這里更是不太適應。
但這支軍隊的戰斗力又讓他癡迷,特別是那駭人的火器,更是讓他這個胡人出身的將領大開眼界,他時常在想:“若是大唐得到火器的秘密,會不會很快壓服碎葉軍?”
他隨即搖了搖頭,碎葉軍御敵之道,除了操練、武備和火器,更多卻是在別處,一中說不清道不明的別處,就是這個別處,讓它獨樹一幟,獨領風騷。
雖然有種種不適,但歌舒曜還是堅持下來了,因為他知道,此時的大唐已經探知他在碎葉軍從軍的事,此時大唐便左右為難了,若是為此斥責哥舒翰,有了碎葉軍這個異數在,會逼得所有胡人都將倒向他。
于是便只能表面上提拔,暗中罷黜了。
哥舒翰在花費大量代價,死傷幾萬唐軍才拿下區區千余人鎮守的石城堡后,并沒有像歷史上那樣受到重視,而是一紙調令被調回長安,在兵部擔任侍郎,對于武將來說,出將入相那是天大的榮耀,侍郎距離左右仆射、侍中等實際上的宰相也只有一步之遙。
出將入相,那是對精通漢家典籍的漢人大將來說的,對于普通胡人將領,從邊鎮操著生殺予奪大權的大將調到中央,則并不是一種“獎賞”,而是一種變相的懲罰。
哥舒翰還沒死,還安然無恙地悠哉樂哉地在長安逍遙,那還是因為碎葉軍啊。
一想到這里,歌舒曜不禁摒棄了心中的雜念,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作為一支以歌舒部少年為主體組建的營頭,自然不可能全部由歌舒人組成,其中夾在了怛邏斯營、碎葉營(以前荔非守瑜的營頭,非白孝德的營頭)的骨干,其中的副尉兼都虞侯就是一位來自怛邏斯營的胡人。
特里克,前文提到的那位怛邏斯城外粟特人農奴的兒子,連城里的大商人納斯里(就是北上與基馬克部落交易,并協助碎葉軍順道滅了賈巴爾馬賊的那人)對他也禮敬三分,最后干脆將女兒嫁給他的那人。
特里克是一個典型的粟特人,農奴出身的他身材不高,也不壯,但還是有一身的力氣,且不乏敏銳,自從碎葉軍來到之后,他的家族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像他這樣的人才是碎葉軍的中堅,骨干力量。
于是,在孫秀榮三年前從霫部又遷回到碎葉川后,特里克干脆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孫孝恭,因為博格達營的統領孫孝恪是孫秀榮的義子,特里克這樣做也是有一定之意的。
今后,我等就叫他孫孝恭。
與唐軍的堡壘比較起來,拔汗那人的就粗陋得多,既沒有烽火臺,又沒有堡壘之間溝通的確切地規定,于是,連北庭與高昌之間形制復雜的堡壘都被碎葉軍攻破了,還沒有走漏任何消息,碎葉軍攻破拔汗那人的堡壘就太過容易了。
于是,等歌舒曜、孫孝恭帶著歌舒營以前鋒的姿態進入由恰特喀爾河、渴塞河組織成的河谷道路前往拔汗那國時,一路上勢如破竹。
渴塞城下。
竇忠節還是將聶敘丹樨一家子帶到了渴塞城,因為此時小竇已經將碎葉軍必須將聶敘丹樨一家帶回怛邏斯的事情告訴了他,對于竇忠節來說,既然碎葉軍已經兵臨渴塞城,讓聶敘丹樨在自己手里作為一個籌碼那也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