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過,燕北三市都不簡單,雜市、布市富庶,來錢極快,自然是安史集團達官貴人覬覦的地方,也成了他們大肆撈錢之處,而馬市并沒有這兩個地方富庶,又臭烘烘的,但由于有馬廄、牧監的存在,依舊有人愿意插手。
如今的馬市人人都知道,其背后站著康孝忠和安守忠,康孝忠是安慶緒的舅舅,而安守忠是安祿山最得力的義子,同樣也被封了一字王。
安守忠遠在長安,他也只能通過康孝忠來收割馬市的利益,不過,如今安祿山已死,安慶緒根本壓服不住史思明,整個河北道除了恒州、定州都是史思明的地盤,作為安氏后戚的康孝忠何德何能能在幽州城站穩腳跟?
訣竅就在那超然獨立的恒州、定州的節度使安忠志(李寶臣)身上,安忠志原名張忠志,本是奚部大酋張鎖高的義子,而恒州、定州靠近太行山的地方就是大唐安置奚人的主要地方。
有胡人就有騎兵,于是,雖然安忠志只占有兩州之地,但由于奚人以及井陘關的存在,史思明依舊容忍了他。
這樣的人才是康孝忠能在幽州城立足的關鍵。
不錯,安忠志的嫡長子安惟岳(后世李惟岳,藩鎮大戰肇始者也),今年才二十歲,正是他康孝忠的女婿,按照安祿山的規矩,大將帶兵在外,家眷必定要放在幽州,眼下安祿山已死,安慶緒威望不夠,安忠志早就將大部分家眷弄到了恒州(石家莊),但還是讓嫡長子留在幽州。
安惟岳,就是幽州牧監兼馬市市監!
安祿山起兵反叛后,迄今已近兩年,馬市以及隸屬于牧監的各處馬場又繁育出了近三千匹優質戰馬(馬匹,兩歲就可以馴化了),對于在安祿山將大部分戰馬都弄到河南后的幽州來說,這三千匹戰馬自然成了各方覬覦的對象。
安忠志、戰馬,讓康孝忠勉強在幽州城立足,還能以幽州唯一的一支野戰軍統帥的面目出現在世上。
在眼下極度微妙的情形下,身份復雜的康孝忠是維持安史集團脆弱平衡的關鍵人物,有他在,安、史還是一家,沒有他,那就撕破臉分道揚鑣了。
作為安史集團中的最聰明的人物,史思明顯然不會將康孝忠一殺了之的,何況康孝忠統率的那支大軍里還有三千只聽命他史思明的精銳步軍。
這些情況,李繼勛也了解一些,不過在經過薛暮云介紹后更是了然于胸。
在接近馬市時,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說道:“偌大的馬市,幾有一個縣城大小,上千戶人家,依靠我這八十騎兵想要在短時間里查清楚誰是叛逆,進而查出與刺殺史朝清有牽連的人幾乎不可能”
薛暮云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暗忖:“此人莫非是傻子,這樁差事明顯是周摯送給他的禮物,史朝清是在雜市大街中心被刺殺的,刺客再快也不可能跑到這里,就是讓他借機撈一些錢財罷了,還有,如果能掌握康孝忠一些把柄那是最好,他難道不知曉?”
不過李繼勛顯然也有自己應付的辦法,他手里有周摯的令牌,叫開馬市的城門后立即召見了安惟岳——一個看起來面相怯懦的少年。
得知李繼勛時奉了周摯的命令前來馬市搜查可能窩藏刺殺史朝清的要犯,安惟岳哪里敢違抗,史朝清之死已經讓他有些膽戰心驚了,若是牽連到馬市那就更是天大的事,他隨便與李繼勛說了幾句話,便跑回市監房舍喝酒去了。
他需要通過喝酒來麻痹自己的恐懼。
這樣一個懦弱人物,由于其父安忠志的存在依舊在幽州安然無恙,這就是現實。
李繼勛見狀也不客氣,占了人去樓空的夜光居,讓手下以五人為一組,一共十五組四處搜查,自己就在夜光居大吃大喝起來,其實,薛暮云完全多慮了,李繼勛的手下雖然來自碎葉軍,不過也有仁勇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