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曾對一眾弟子說過:極西干旱之地有一種蟬,此蟬匿于泥間二十三年,待雪山冰融洪水至,方始蘇醒,于泥水間洗澡,于寒風間晾翅,振而飛破虛空。
此時還是初春時節,可偏偏有了一聲蟬鳴,古樹綠葉翩然落下,轉瞬枯黃。
寒蟬凄切,便入秋。
陳玄揮袖,無形氣機席卷開來,落葉瞬息復綠。
陰陽顛倒,便復春。
“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看看軻浩然的劍。”
陳玄彈指,一盞青玉小杯朝著余簾飛去。
“在荒原之上,大明湖畔。”
余簾將紙筆放在樹墩上,輕輕接住小杯。
“原來你這么高。”
余簾已修二十年蟬,距離魔宗的天魔境只差一線。
可就是這么一位大修行者,依舊覺得陳玄很高,如此說來,陳玄可能真的很高。
至少,比西陵神殿的掌教高。
“也沒有多高,能有夫子高?”
陳玄不置可否,他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書院后山是天下真正的世外桃源,身處其中的每一個人,都過著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當然,最近的君陌是個例外。
每個夜晚,他都會和陳玄一起,枯坐在屋外。
陳玄打坐吐納,而他卻在夜觀星象。
君陌重規矩,守規矩,但卻始終難以破入五境之上。
因為規矩雖大,但卻是一種樊籠。
夫子立下眾多規矩,而自己卻從心所欲不逾矩,因而可以逍遙行在世間,甚至連昊天都奈何不得。
李慢慢很少修行,他只是整日抱著那一本書卷,或者說抱著一卷天書。
天書共七卷,各不相同,其中六卷在西陵神殿之中,而最為神秘的那一卷天書,卻一直在他的腰間。
那卷天書并沒有記載什么功法,也沒有記錄天下強者,只記錄者天地的運行規律。
李慢慢整日研讀天書,已然知曉了萬物的規律,自然可以視距離于無物,肆意縱橫于天地之間。
君陌破開五境的桎梏與契機,都是規矩二字。
他靜靜地立在古樹旁,望向夜空。
繁星點點,似乎有五顆星辰悄然連成一線。
陳玄忽然抬起頭,望向那分屬五行的五顆星辰,忽而一笑。
“既然如此,那也應該有月才對。”
君陌聞言一怔,他回憶起陳玄哪一劍中所蘊含的異象,月如玉盤,夜空高懸。
異樣的天象似乎預示著什么。
……
長安城一夜無眠。
幾乎所有人都在等著書院二層樓開啟。
南晉謝承運如此,隆慶皇子如此,就連寧缺也是如此。
一大早,臨四十七巷中,一架馬車緩緩駛出。
“那是何人?”
“是小寧。”
“咱們臨四十七巷中居然有人考入了書院?”
“你這消息也忒不靈通了。”
噪雜的聲音傳入馬車之中。
寧缺深吸一口氣,笑著握住桑桑的手。
書院后山,陳玄即將啟程。
臨走前,他向山下望了一眼。
恰好,有少年望向大山。
“沒準你真能成為十三先生。”
陳玄喃喃,瞬息消失在古樹下。